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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张御史查抄大佛寺 柴知府气死公堂上

且说张御史一听到柴知府正在审问胖道士,欲动大刑,心知必是圣僧无疑,不由怒从心底起,从腰间“嗖”地摘下尚方宝剑,托于手心,吩咐校尉道:“速去通报,说是江南十州巡按御使张澄奉旨巡按嘉兴府!命嘉兴知府立即出迎!”校尉领命,飞似而去。

话分两头。那日无空禅师请布袋留下,正中布袋下怀,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来到距屙坑百步大树下,陪同两人寸步不离。如此守了三日三夜,正好给清云道长从容办妥收银购粮运粮诸事。到了第四日清晨,柴知府已筋疲力尽,急欲回府,无空禅师心眼多,对柴知府悄声道:“老爷且慢打道回府,屙坑里的银子,须立即捞出,以防夜长梦多,被人偷盗。”一句话提醒了柴知府,连声道:“师父所言有理。来啊!命人入坑捞银,老爷重重有赏。”兵士听到重赏,顾不得秽臭,纷纷跳入屙坑捞银。不料摸遍屙坑角角落落,只捞些屙虫、蜈蚣、死老鼠、狗骨头,哪里还有银子的踪影?

柴知府见满箱满箱银子没了踪影,急得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浑身直冒冷汗,心里不住打鼓。话说自己亲眼见银子倒进屙坑,且寸步不离守在此地,便是麻雀也不曾有一只来过,怎会不翼而飞了呢?胖道士日夜陪伴在此,也难以捣鬼动手脚,难道银子漏到坑底洞穴去了不成?遂命兵士将满坑臭屙掏尽,坑底掘开,还是一无所有,道:“老爷,别说是银锭子,便是银儿子银孙子也不见一个,敢情被屙坑吃了,或是被屙坑姑娘给收走了。”

柴知府一听,气得暴跳如雷,骂道:“你娘的!屙坑怎会吃银子!被你们这些狗奴才偷了倒是真的,找不回银子,就让你等尝尝大刑的厉害!”正自骂骂咧咧,一眼瞥见布袋在一旁讪笑,问道:“道长,倒下去的银子,怎么就没踪影了呢?”布袋笑道:“老爷侬真是狗皮倒灶,落水要性命,上岸讨包袱雨伞。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钱财既是好东西,又是害人虫。涨在肚肠里的不义之财,如同毒屙,哗啦啦泄出屁眼洞,怎么缩得回来?勿要小鬼里气,没了就没了,有甚舍不得的?佛祖、道祖收去赈济灾民了,也算是代老爷和禅师积德,功德无量,求之不得呢。”无空见胖道士嬉皮笑脸,讲得屁松屙软,心知上当了,几十万两银子转眼打了水漂,如同刀子剜走了心肝肺,不由得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将布袋当胸一把抓住,对柴知府道:“老爷,休听妖人胡言乱语。别以为他寸步未离,说不定用障眼法将银子盗了去,只抓住他要银子便是。”

布袋笑道:“好你个勿长毛的老秃驴,贫道治好了侬浑身血出糊烂黏结格牢毒疮,还不曾谢就恶脸相向,翻脸不认人了?难道不怕恶贯满盈,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柴知府已无暇理会僧道争吵,毕竟铜钱银子痛心血,顾自苦思冥想,寻思道士身上或许真能追回银子也未可知,遂喝令道:“来啊!将胖道士带回衙门,严加审问!”衙役拿出铁锁链,虎狼一般扑来,布袋笑道:“诸位休要客气,快将贫道锁住便是,反正你们桥倒压勿着差鱼。银子怕铁,一碰到铁锁链,溜走的银子吓得不肯回来了,休怪贫道狗皮倒灶勿长毛。”柴知府一听银子怕铁,赶紧制止道:“狗奴才,谁叫你等用铁锁链?让道士自走,若是溜了,打断你等狗腿!”布袋笑道:“贫道是口袋里装兔子跑不了,怎么溜?正好去知府衙门歇歇脚,喝盏茶,与老友聊聊天呢。”

布袋被带到知府衙门,天色已晚,那些留在衙门的役吏,见老爷在外守屙坑,身上没了压头石,咸齑都翘起来了,走的走,溜的溜,跑得精光了。只得将布袋先关进牢房,派重兵看守。这些日子,柴知府已累得筋疲力尽,又正轮到求药日,只得让六夫人自去大佛寺拜佛求药,自己倒头便睡。无空毕竟年轻,加上多日不尝荤腥,早已淫心霍霍,急欲到温柔乡布云施雨,消消郁结,解解馋痨。今见六夫人单独前来求药,如饿猫见腥,两眼碧绿,当即吩咐徒子徒孙,告知财绅们送美姬少妾前来求药献财供佛。小秃驴们早己望眼欲穿,一听此言,无不欢呼雀跃。这一夜,秃驴们捧住美娘们翻江倒海,把大佛寺搅得个乌烟瘴气。

这日夜晚,无空将六夫人引进方丈殿奸宿,殿门紧闭,连耗子也钻不进来。两下久渴,一滚到锦衾绣榻的龙凤雕床,便如胶似漆绞在一起,翻云覆雨了大半夜,才一合眼,便被雄鸡啼醒,赶紧穿衣起床,还觉头晕眼花。因心中惦念几十万两银子下落,见枕旁六夫人似沐露睡莲,仍在梦乡,便不去惊动,下床循梯而下,到各房察看,见徒子徒孙们犹抱着女娘入睡,静悄悄的,唯有鼾声此起彼伏,也不去惊动。独自离寺,早早来到知府衙门。柴知府刚吃了一碗燕窝,见无空匆匆赶来,便传话下去,击鼓升堂。

城中百姓昨晚已听到消息,说是有个胖道士骗走了柴知府并无空禅师百万两银子,相互告知,无不拍手称快。一大早拥到知府衙门来瞧热闹。随着一通疾风暴雨似的鼓声过后,柴知府端坐公堂,无空则侧坐于堂下太师椅上,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虎视眈眈站立堂下。少顷,只见衙役带布袋上堂来。柴知府见布袋全不在乎,依旧眉开眼笑,气得肚皮要炸了,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妖道,用何妖术拐走百万两纹银?若能从实招供,退回银两,老爷我法外开恩,不予追究。”布袋笑道:“哎哟喂,老爷这会儿病好了,就恶脸相向,犯落嘴脸不认人了。将贫道苦胆吓碎了,溜走的银子勿肯回来,老爷侬不就两眼清盯,捏个空竹管了?”

如今是,吊梁桶落在井里,为了百万两纹银,柴知府只得有气装无气,低声下气道:“快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将银子退回?”布袋笑道:“老爷真是勿清头,这银子嘛,全是一些泼皮无赖,滑溜溜溜走后,回家的路又半生勿熟,正在半途上发牢骚呢。”柴知府道:“胡说!这百万两银子乃是本老爷与无空禅师的,怎会不知回家的路?”布袋故作神秘道:“肃静,肃静,贫道听到银子们在议论呢,你们可曾听到?不曾听到?贫道却听得一清二楚。说是老爷乃一介穷书生,当个绿头官,俸禄还不够养六房妻妾,更甭说整天锦衣玉食花天酒地了。又不曾听说老爷挖到聚宝盆,种过摇钱树,几十万两银子来得勿明勿白。溜走的银子还说,无空禅师这个曾穷得连短裤衩也穿不起的穷秀才,剃发当了几年和尚,银子却多得满进溢出,又不曾听说掘到金山,挖到宝藏。溜走的银子说了,银子在外,官命有所不受。老爷禅师若不兜底实说,银子们从此远走高飞了。”

柴知府见布袋装神弄鬼,当众挖他鱼鳃,不禁恼羞成怒道:“大胆妖道,一派胡言!竟假装银子说话,审问起老爷来了,这还了得!老爷的银子岂是你该问的?若不从实招来,休怪老爷手下无情!”堂内对头嬉笑怒骂,堂外百姓七嘴八舌道:“胖道士问得好,这许多银子,老爷从何而来,是贪污是纳贿,还是敲诈勒索的?休看老爷黄肠瘪西,其实敲骨吸髓,心狠手辣,心肠比墨还黑呢。”有的道:“唉,西山老虎要吃人,东山老虎也要吃人,眼下世道哪个官儿不是脑满肠肥,腰缠万贯?呸!还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呢。瞧这位柴老爷,娶了六房妻妾,脂膏给胭脂虎们吸干了,难怪干姜瘪枣瘦得像具僵尸,活该!”有的道:“官儿贪财,瞧瞧这秃驴,一脸菩萨相,满嘴念阿弥陀佛,却有数十万两银子。唉!做和尚为发财,为财做和尚,这世道真让人寒心。”有的道:“诸位,无须愤愤不平生隔壁气,气坏身子活受罪,何苦呢。怪只怪朝廷昏庸,不派个官来巡查巡查。”有的道:“巡查顶个屁用,还不是官官相护。一会儿迎来送往,一会儿跪地叩拜,倒霉的还是平头百姓!”

众人议论纷纷,突然胖道士纵声大笑道:“老爷休要烦恼,侬要贫道招供银子下落,其实是画中捞饼空劳碌。侬老爷亲眼目睹自家奴才将银子倒进屙坑,如今却像蚂蟥叮牢贫道不放,实在是封炉子不通气。何况这些臭烘烘脏兮兮,屙虫密密麻麻又臭又毒的银子,侬是要当酒喝当饭吃不成?既然溜走了,就当作蛇虫百脚放生,当作行善积德,不要也罢。”柴知府大怒道:“放你娘狗屁!你倒是打别人板子不痛自身屁股。本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铜钱银子,剜心抠肺般痛,岂肯不要?再不招供,大刑侍候!”布袋装做害怕道:“哎哟喂,老爷休要吓人倒怪,大刑谁吃得消?火烫、水泡、鞭抽、板打、滚钉板、钻石瓮,吓得贫道骨头抖酥,苦胆破碎,哎哟喂,眼见得不招是扛不住了,罢罢罢,招就招,实话对侬老爷说,这些臭银子全溜去赈济灾民去了,如同冷饭落入死人肚,吐不出来了。”

无空因银子没落当,如坐针毡,今见布袋油腔滑调,再也忍不住了,从椅上蹦起来,气急败坏道:“老爷!贫僧早就说过,和尚没个坏人,道士全是妖孽,不动大刑,他怎肯招认!”柴知府举起惊堂木一拍道:“来啊,大刑侍候!”衙役正欲动刑,布袋道:“慢来,慢来。开船早不如等潮老,待贫道与无空秃驴先争个高低,再动刑不迟。侬刚才说和尚没个坏人?侬先瞧瞧,眼前这个和尚是好和尚还是坏道士?”边说边将道士帽一摘,露出圆滚滚锃光雪亮一颗秃头,道:“贫僧非是道士实是和尚,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乃奉化岳林寺布袋和尚是也。既然和尚没个坏人,大刑的滋味不尝也罢。”公堂内外众人见了,无不瞠目结舌,嗨,眼睛一眨,赖篰鸡变鸭。胖道士原来是岳林寺布袋和尚,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一番嘈杂过后,只见柴知府大喝道:“用大刑!”

话音才落,突然有人高喊道:“江南十州巡按御史张大人奉旨巡按嘉兴府!柴知府速速出迎!”柴知府听了惊慌失措,顾不得问案,跌跌撞撞出外迎接。只见张御史在校尉簇拥下,手托尚方宝剑,脸色铁青,威风凛凛。吓得柴知府伏地下跪道:“卑职不知御史大人驾临嘉兴,有失远迎,恳求御史大人恕罪。”张御史冷冷道:“起来!”径直进入大堂,一见布袋,急忙下跪道:“圣僧受惊了。下官代湖州数以万计遭灾百姓,感谢圣僧再生之德。”布袋念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哎哟喂,大人请起,贫僧担当勿起。柴知府正要招待贫僧吃老笋头烤肉,大人一来,贫僧无福消受了。”

张御史起身到大堂正中落座,吩咐:“取椅,请圣僧就坐。”衙役哪敢怠慢,将无空赶走,将太师椅搬至公案下首,布袋落座。无空见御史大人跪拜布袋,却将柴知府晾在一边,眼看大树靠不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见众人不注意,正欲脚底搽油出溜,冷不防布袋一声大喊道:“无空,侬倒是眼头活络,泥鳅打诨欲溜之大吉不成?黄蜂撞进了蜘蛛网,欲逃不能了。”吓得秃驴低头缩颈不敢举步。张御史心领神会,刚才神气活现坐在堂上的和尚,定是“无空”无疑,举起惊堂木一拍,道:“来啊,将无空捉了!”张御史不认得无空,衙役却认得,一拥上前,如鹰拿燕雀将无空掀倒在地,无空喊道:“冤枉啊!御史大人,贫僧乃大佛寺方丈,一向奉公守法,请问所犯何罪?”

柴知府见状,顿觉唇亡齿寒,只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待张御史说话,趋前作礼道:“启禀御史大人,卑职有话上陈。大佛寺方丈无空禅师,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素受民众爱戴,来此帮卑职审理案情,无甚过错,望大人明鉴。”张御史人生地不熟,正不知如何作答,布袋道:“知府老爷,侬是当方土地,眼目清亮,把无空捧到天上去了,蛋硬得如同石板墩掼乌龟,哪会有错?御史大人初来乍到,生头陌脚,难辨老爷所言真假,不如派几位官爷到大佛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角角落落去查验查验,黑自黑,白自白,免得被人说知府老爷与无空和尚穿连裆裤。”

布袋一席话,提醒了张御史,当即指派几名校尉并当地衙役,查抄大佛寺。柴知府原想帮无空脱身,不料反帮了倒忙。吓得无空面如土灰,不住哆嗦。少顷,有校尉回来禀报道:“大人,卑职已将大佛寺仔细勘查一遍,不见有什么违法事。”同去的衙役,大都是柴知府爪牙,尝过无空无数甜头,欺校尉人地生疏,领到大佛寺只在佛殿僧舍无关紧要处兜一圈,空手而归。无空听了暗自得意,眼珠一转,大声叫屈道:“冤枉啊!御史大人,你是皇上派来的青天大老爷,不知听了哪个歹徒诬告,下车伊始,拘禁良善,贫僧不惜拼一死,定要赴京告御状去!”柴知府亦故作焦虑道:“大人不听卑职奉劝,以致覆水难收,无空禅师手眼通天,不肯善罢甘休,汝之奈何?”张御史被两人左右一夹攻,骑虎难下,倒是布袋没事似的,摸了摸光头,笑道:“无空秃驴,休要恶人做大,柴知府,侬也不必煽风点火,夜做夜豆腐慢慢卖,贫僧这就点着灯笼进茅房,到大佛寺找屙去,塞塞两位嘴巴。”起身对张御史道:“大人少安毋躁,贫僧带几位官爷去去就回。”张御史道:“圣僧请便。”当下布袋对随行的校尉衙役道:“各位官爷,贫僧丑话讲在前头,此去勿可吃里爬外,若做出狗皮倒灶事来,砸了饭碗,害得自家老少饭篮吊起,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休怪贫僧不客气。”众人连称遵命。

布袋是熟门熟路,径直来到大佛寺,此时天已大亮,看热闹的百姓已将整座寺院围得水泄不通,一些秃驴淫戏了一夜,在地下密室正抱着美女呼呼大睡,有被吵醒的,打着哈欠出来一看,见寺院被民众密密麻麻围住,校尉守住寺门,吓得屁滚尿流四处躲藏,却无隙逃窜。布袋带着校尉见僧人就抓,刚转过月洞门,便见了空和尚睡眼惺忪由方丈殿出来,一见布袋,就打招呼道:“好你个游方和尚,绞肠痧没把你给绞死呀?怎么今日才来相访?来得不巧,无空禅师被知府老爷请到衙门去了,让你吃了闭门羹。”布袋笑道:“嗬嗬,贫僧走来走去又碰到侬这位当方土地。无空禅师让贫僧吃闭门羹,御史大人派贫僧来请侬去赴宴呢。来啊,请了空师父去衙门赴宴!”衙役会意,一拥而上,随着铁链“嗦啷啷”一声响,锁住了空就走。了空边走边嚷道:“哎哟!你这短命的游方和尚,天底下不曾听说有锁着赴宴的!便是鸿门宴,也不该有这般礼遇!”布袋笑道:“算侬聪明。衙门早已摆下盛宴,有老笋烤肉,火煎排骨,铁钳熊爪,还有麻花狼手,钢锋驴首,一道道俱是名菜,味道好极了。”

了空被带走后,布袋带着校尉来到暗门前,悄声吩咐道:“速速打开暗门,将地下密室里男男女女全都锁起来,不得逃走一个!”众校尉一脚踢开暗门,冲进地下室,见人就抓。那些犹抱着女人酣睡的秃驴,迷迷糊糊埋怨道:“娘的,乒乒乓乓吵什么吵,老子正做好梦呢!”话音未落,两手已被反剪,睁眼一看,妈耶,伸出的舌头再也缩不进去了,赤条条地被锁了个结实。一间间密室,都像关起门捉耗子,将淫秃尽数擒获。一行人如同一只只脱壳螃蟹缚作一串,连同无数哭哭啼啼哆哆嗦嗦披头散发的女子,都带到方丈殿看管起来。接着,布袋又带校尉到各幢小楼,只见那些官吏财绅正睡在绣床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正做着美梦呢,被叫醒后,无不茫然无措,也被集中看管。布袋搜遍地上地下,最后来到方丈殿,率众上楼,推开无空卧室,只见室内画栋雕梁,金龙盘绕,流苏封门,居中龙凤大床横陈,帐幔低垂,异香扑鼻,床前还放着一双三寸金莲绣花鞋,校尉衙役们全都傻了眼,惊呼道:“哇呀,想不到佛殿深处,竟藏着皇宫似的安乐窝,老秃驴未成佛就享极乐世界艳福,还做皇帝梦呢。死罪,死罪!”

话音才落,惊醒了床上酣睡的六夫人,衙役拉开床帷,认得是六夫人,不敢作声。六夫人迷糊间还以为是无空,娇滴滴道:“啊哟,你这可心的俏冤家,偷花的老贼秃,大清早的做什么去了,还不快上床陪老娘再销魂一番。”校尉大喝道:“好你个偷和尚的婆娘,睁开眼瞧瞧,谁是你的俏冤家?快滚下床来!”六夫人睁眼先看到胖和尚带着一伙人,吓得惊慌失措,嘀咕道:“道士怎么变成和尚了?”见几个知府衙门奴才正瞪眼瞧她,顿时柳眉倒竖,道:“大胆奴才,竟敢擅闯卧房,不怕大人砍你们的狗头?还不快滚出去!”衙役吓得不敢吱声,校尉们却不买账,上前一把掀开绣被,哎哟喂,只见六夫人像浪里白条,浑身赤裸!

顿时,六夫人像一只斗败的母鸡,耷拉着披头散发的头颅,恨无地洞可钻,忙不迭放下幔帐,穿衣下床。布袋命衙役将她带下楼看管,将身绕到床后,一揿机关,听到“吱”的一声,小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暗间,里面整齐地摆列着十余口大橱,打开橱门,全是金饰、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装得满进溢出,少说值数十万两银子,布袋命校尉尽数带走。

且说张御史自布袋离去后,不敢退堂,堂外百姓欲看个究竟,越聚越多。待有半晌,见衙役将了空和尚带上公堂,径直关进一间小屋,了空边走边埋怨道:“胖和尚嚼麦糕,还说请贫僧来赴宴,却到暗间来将息。”少顷,围观百姓嘈嘈杂杂一阵骚动,便有喝彩声、谩骂声传进大堂,继而见布袋挤开人群,身后衙役牵来一大串穿着短裤衩的赤身裸体和尚,后面跟着犹自糊糊涂涂的财绅并哭哭啼啼的众女子,再后面是校尉抬着七八个箱筐进来。张御史起身道:“圣僧辛苦了,快请上坐。”布袋道:“大人,贫僧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情,心有戚戚然,汝之奈何?”张御史道:“圣僧何出此言?”

布袋笑道:“贫僧刚才睡眼惺忪乱撞乱闯,一勿当心,闯了大祸,将柴知府金光锃亮的脸皮剥落了,又一勿当心,将无空禅师佛面金箔挖破了,恐怕佛祖要责怪贫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张御史笑道:“圣僧救苦救难,惩恶扬善,佛祖褒奖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布袋落座,校尉将搜查经过一一禀报,张御史大喜,命校尉将财绅并女子带去后堂听传,对众僧大喝道:“嘟!你等口念弥陀,身披袈裟,背地里却作恶多端,罪行昭著,若不从实招供,大刑侍候!”

这伙佛门败类多系街头泼皮,平时无法无天,恶如豺狼,一成瓮中之鳖,顿时变成过街老鼠,哪里还敢张狂?只想着保性命要紧了,一个个叩头如捣蒜,顾不得无空在场,将大佛寺所干罪恶一股脑儿抖了出来,张御史命人录下口供,带下堂去,然后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该死的无空秃驴,再敢抗拒招供,当心皮开肉绽!”无空见自己所犯罪孽大白于天下,辩无可辩,赖无可赖,一张利嘴如同被狗皮膏药黏住,张不开了。但他毕竟老奸巨猾,口难张,心却在翻腾,寻思巡按御史权势虽大,却似掠空之鹰,岂会长栖嘉兴?贫僧与柴大人唇齿相依,休戚相关,只要他不被牵扯出来,纵然眼前吃些苦头,只要咬紧牙关挺住,熬到御史离开,嘉兴又是柴大人天下,何愁咸鱼不翻身?主意打定,闭口不言。张御史正欲动刑,却被布袋劝阻,道:“大人,死猪不怕滚水烫,其心腹弟子了空和尚却是只猪崽,惧怕水烫火烤,何不带上堂来问问。”张御史遂下令道:“来啊,将了空带上堂来!”

了空为人机灵油滑,自从捧住无空禅师大腿,成为心腹弟子,便恃宠骄横,无恶不作,却胆小如鼠。一被带上公堂,眼珠子四周一扫,只见柴知府耷拉着脑袋站立一旁,禅师被铁链锁着,伏在地上哆嗦,一帮同伙半裸着跪于后堂墙角,还有一帮财绅并女子面如死灰地蜷缩一旁,又见装满珍宝的几只箱筐摆于堂上,心知完了,吓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禁不住稀里哗啦撒了一裤子尿。猛一抬头,只见请他赴宴的胖和尚笑眯眯坐在上面,记得半路上与他说过的话,嘀咕道:“糟了,这胖和尚莫非是御史大人派来私行察访的,不然怎会坐在公堂上?这会儿师父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大腿已非救命稻草,还是眼下活络逃命要紧,何苦为他人殉葬。”思犹未完,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头顶像炸下闷雷,双腿一软,扑地跪于堂下,只听张御史道:“了空,你是无空心腹弟子,为虎作伥,犯下累累恶行,若能如实招供,就放你一条生路。”

了空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小人愿招!”遂将无空怎么蛊惑信徒,诈财敛财;怎么让柴知府之病久治不愈,听凭他摆布;怎么与柴知府狼狈为奸崇佛贬道,引诱官吏财绅献钱送妾均分钱财;又怎么建密室、设机关、下迷药、奸美姬,末了还补充道:“大人,无空禅师眼界高,官吏财绅送来姬妾,还瞧不上眼呢。唯有柴知府的六房妻妾,尤其是六夫人,才配得上无空的胯下妙物。”了空如此这般竹筒倒豆子,如同油锅里撒下一把盐,顿时噼里啪啦炸开了。那些拍柴知府马屁的官吏财绅,个个气得心肝肺都炸了,恨得咬牙切齿,送银子、献姬妾,原指望拍柴知府马屁,银子进了狗官秃驴腰包犹可忍受,姬妾供贼秃淫乐,做睁眼瞎活乌龟,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个个恼羞成怒,大嚷着来与无空拼命,亏得衙役阻拦住,不然秃驴定被撕成碎片矣。

柴知府听了如醍醐灌顶,万箭穿心。恶病久治不愈,原来是秃驴在捣鬼,成为他手中玩物犹浑然无知,更气恼的是堂堂知府老爷六房妻妾,全成了秃驴胯下玩物,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霎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见衙役正忙于阻拦财绅,“呼”地抢步上前,一脚踏住无空背脊,大骂道:“你你你,你这佛口蛇心的恶魔,害得老……老……老”,“爷”字还不曾出口,一时气恨交煎,热血上涌,一口气接不上来,两眼一黑,“嘭!”一声仰面倒下,四肢抽搐,抖了几抖就不动弹了。柴知府这一跌倒是死是活?有分教单秃驴述罪,惊醒愚者梦,胡恶棍作孽,终究落法网,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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