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看这小姑娘最多也就十岁,可能不太懂药铺的规距,便也不跟他计较,只说:“如果二位赶时间,我们小少爷从小跟着老爷学医,让他给您瞧瞧?”
画儿想这伙计敢推荐,那定也是个懂医的,也许医术没他父亲精深,但是这种普通外伤应该能诊得了。
“那行,就劳烦你家小少爷给我二伯看看。”
伙计便对着里边叫了一声:“颜尘少爷,有病人来了,您出来给瞧瞧呗。”
“好!”随着应声,从里屋走出来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雪衣长衫,面若冠玉,黑发挽成髻由一条蓝灰缎带束着,说不出的儒雅。
画儿来这世界算是第一次见到气质这么好的少年,比他家里的那几个堂兄不知道养眼多少倍,忙打了个招呼:“颜大夫,快帮我二伯看看,他刚被几个混混打了。”
那小大夫忙走过去,解释:“我不姓颜,我姓骆,叫骆颜尘。”
画儿一听这名儿,不由得赞了一句:“好好听的名字,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骆颜尘淡淡一笑:“姑娘谬赞了。”说着便帮楚弘厚查看身上的伤痕,问询了几句,便坐在桌前写方子。
画儿见他写方子,便是得出了结论,便问:“我二伯情况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骆颜尘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回话:“身上多处淤伤,左小腿骨折,好在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三个月内左脚不要受力,要杵拐。”
“那不用打个石膏或弄个夹板固定一下吗?”画儿忙一脸询问。
骆颜尘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打石膏?什么意思?”
画儿不禁愣了一下,好吧!可能这个时代还没那玩意儿吧!画儿便笑笑:“就是固定骨头不移位的嘛!”
骆颜尘有些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方法?我们现在都是用杉木夹板固定。”
“呃……那个比杉木夹板要好些,可以根据关节的弧度固定。算了,我一时也讲不清楚啦!那麻烦你帮我二伯固定一下骨头吧!”
“好!一定要注意,他左脚不能受力。”骆颜尘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和那伙计一起帮楚弘厚固定了骨折处,动作十分娴熟。
画儿有些惊讶,这少年小小年纪,倒是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伙计按着药方抓了药给打包好,递给画儿:“姑娘,这一包药吃一天,一天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
“好的,记下了,谢谢。”画儿说着拿出一锭银子付钱,“先不用找了,存你这儿,我二伯这腿伤少不了还得来几趟。”
“那姑娘怎么称呼?”骆颜尘忙问。
“叫我画儿就行,我就在食为天,如果骆大夫有空可以过去吃饭。”
骆颜尘忙点点头:“好,哪天得空定过去叨扰。”他还没有搞清楚石膏固定是个什么方法,肯定要问清楚的。
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见画儿二伯伤了腿,一下能掏了十两银子出来,忙帮着叫了辆马车,还扶着伤者上了马车。
这马车进村天也擦黑儿了。稻香村没几户富裕人家,见村口来了辆马车都伸长脖子看着,猜这马车是去哪家的?最后马车停在了老楚家门口。
这老楚家在村里那还算是数得上的人家,家里出了个秀才,儿子在镇上还有酒楼。从前逢年过节的,那也是看着马车进进出出,车上还装着不少好东西。这次不知道又是啥好东西,便有人凑过来看个仔细。
马车一在门口停下了,画儿就对着屋子里喊了声:“二婶,二伯伤了腿,快出来扶一把。”
这一听说伤了腿,这屋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见着马车上的楚弘厚腿上打着夹板,忙问:“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咋就伤着腿呢?”
画儿见村里有些人围过来,便也不打算替他留什么面子?便一边哭一边说:“二伯在街上跟人赌博,钱输光了,别人就把他打了一顿。好多人……好多人打二伯,画儿吓坏了。呜呜……”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对面住着的何氏便对一旁的孙氏说:“以前听我镇上娘舅说,这楚老二在镇上赌博,可输了不老少钱,我还不信。看来真有那么回事儿!”。
孙氏忙附和:“我也听说了,还被人当街打了,当时那打得可惨了。”
刘氏一看情况不对,便让继祖和继贤把弘厚扶进去。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画儿。
“画儿,小孩子可不能乱说话,你二伯怎么会赌博?他是不是看有人受欺负了,过去帮忙被打的?”
画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的,二伯还十两银子把我押给他们了……呜……呜,画儿好害怕以后二伯再赌钱真把我卖了,呜呜……”
围观的人听画儿这么一说,那议论的声音更大了:“这楚老二怎么这么丧良心呢?把自己侄女儿押给别人。”
姚氏和钱氏一听这话,都赶紧进了屋,就留了刘氏跟她两闺女在外头。
刘氏见这丫头是一点儿不配合,瞬间跟围观的人红了脸:“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大马车啊?”说着便把画儿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往屋里走。
画儿挣扎着从刘氏手里逃开,继续哭:“二婶,你别再打我了,我以后听你话,我跟别人说二伯是帮人才伤的……呜,呜,画儿求求你,别再打画儿了,画儿身上碰下就痛……呜呜……”
“你个死丫头再瞎说……再瞎说……”刘氏顿时怒了。
画儿见刘氏怒气冲天的样子,忙跑到一个年长的老人身边,抱着她:“大婆,二婶又要打我了,画儿身上疼,画儿浑身都疼……呜呜……”说着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伤。
这大婆跟画儿奶奶是妯娌,画儿奶也该叫她一声大嫂,算是自家亲戚。所以看画儿哭的伤心样儿,便顺手把画儿揽进怀里,安抚着:“画儿乖,画儿乖,不哭,不哭,让大婆看看你手腕上这是怎么了。”
这不看还好,这把衣服一捋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儿还皮开肉绽的。让旁人看了触目惊心,那大婆顿时愤怒了:“她二婶,你咋这么狠心呢?画儿才多大,就下这狠手。她爹娘走得早,你做婶子的,不说好好待她,也不能这么虐待她啊!你那心是啥做的?咋比那毒蛇还毒哩?真是黑了心肠!老三在的时候对你们多好,都吃了菇子忘了树恩。”
一旁的人见画儿那可怜样,都心里酸酸的,顿时议论纷纷:“画儿这孩子真可怜,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还遇到这么个婶子。”
“就是啊,这人心真是坏透了,看被打得,浑身都没块好肉了。”
“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知道心疼,真是坏了心肠,毒了心肝,这样人老天该收了去。”
刘氏见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说她,一脸的不高兴:“大婶儿,你心好,你咋不把画儿养着呢?那老三在的时候,也常孝敬你啊!”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咒你公公婆婆呢?让你婆婆听见,不撕了你的嘴!”这大婆杨氏听这话就觉得这刘氏真是混不吝。她养侄儿的遗孤,那让她公公婆婆怎么做人?
书儿见她娘被大婆骂了,跑到画儿面前:“你哭啥,你装啥可怜,昨天还那么有理,还想让奶卖了我去陆家冲喜。”
画儿一脸怯怯的看着书儿:“三姐,是二伯先要卖了我去给人冲喜还他的赌债,还想卖了爹娘留给恒儿的酒楼。我才说那话的,三姐我不是故意的?”说到这里画儿又哭起来,“大婆,画儿害怕……”
大婆杨氏一听顿时怒了:“这还了得?都卖儿卖女了,有没有王法了?”
画儿知道楚家的老底儿必须给揭开,若不将楚家做的缺德事公之于众,她和恒儿永远摆脱不了这种寄人篱下,受尽折磨的日子,更别提想保住爹娘留下来的财产。
大婆杨氏这一声震怒,也是让旁人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众人便对着刘氏及楚家指指点点。
刘氏忙辩解:“大婶儿,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尽听一个小丫头的瞎话儿。啥时候要卖儿卖女了?要卖了,她还能好好站这儿?”
杨氏真是被这侄儿媳妇气到了:“画儿才多大,她能撒谎?”说着又看着书儿,“书儿,你刚是不是说要卖了谁冲喜来着。”
书儿指着画儿:“是她跟奶说父债子还,要卖了我给陆家冲喜,她心才最黑的。”
画儿继续哭,可怜兮兮的看着杨氏:“大婆,我不去陆家冲喜,我不去……呜……”
周围的人一听书儿这话,就知道这楚家是真打算卖个孩子去冲喜,只是两小孩儿都不愿去,就互相推脱。
围观的人一下就弄清楚的事情的始末,最开始还只是旁观议论,现在变成了指责:“楚家真是丧了良心了,卖儿卖女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这样人该抓起来蹲大牢,真是坏了稻香村的名声,太缺德了。”
“这稻香村哪家日子过得富裕了?可听见谁卖儿卖女了?也就你楚家丧了良心,黑了心肝,为了自个儿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众人的议论和指责把楚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钱氏如果还不站出来,他们楚家迟早得被赶出稻香村,不得已便只得出来化解。
钱氏一出来,就一脸委屈:“唉哟,这都是冤枉,冤枉啊。”
说完钱氏的目光落在杨氏身上:“大嫂啊,你听我说,刚俩孩子说的这些话,我们都不知道啊!都是老二和他那媳妇干的,我们也被蒙在鼓里。这不,要不是今儿把这话说出来,我们压根不知道这事儿。”说着便看着画儿,“这孩子也一直跟着二房生活,又不爱说话,我这事儿多,一大家子人都得我照应着,一时也没顾得上她,谁知道那个黑心肝的会干出这事儿呢?真是丧了良心了,我老楚家出了这么个歹心肠的媳妇儿,冤孽呐,冤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