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祖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当时离开楚家的时候,你们就说过让我永远别回去。我去干什么?”
楚老爷子记得那一幕,忙走过去:“继祖啊!那都是你奶和你娘心情不好的时候说的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爷当时可没赶你走。”
继祖是记得的,爷追了出来,他走的时候还跟爷磕了个头。但是:“爷,从我净身出户的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死荣辱都跟老楚家没有关系了。”
楚弘忠一下气急了,噌的逼到继祖面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这是考上了秀才,就不认祖宗了是不是?”
“我不是考上了秀才不认祖宗。在你们眼里我就不是楚家的子孙!今天是我考上了秀才,你们让我回去。试问,若是我没有考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们会让我回去?”继祖将他们看得太透彻了。
从始至终只有楚老爷子没有在言语上奚落他,便说:“继祖,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初爷是不是说你始终都是楚家的子孙,是不是说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继祖摇头:“家是什么?家是温暖的,无私的,是互相关爱扶持的,是不带任何功利心在里面的。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需要那样的家。我在这里很好,我视这里为家。”
楚弘忠顿时一股火窜上来:“你这当真是不认我们了是吧!你怎么就这么丧良心呢?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这晋国最重孝道,你不孝!这别说只是考上秀才,就算是考中进士,不孝也当不了官。”
继祖淡然一笑:“当不了官又如何?我不在乎。你们用孝道、道德去绑架了三叔三婶一生。到头来落下的不过是一坯黄土。”
画儿一怔,大哥说的是她爹娘?目光忙落到楚老爷子和钱氏脸上,钱氏忙回避了画儿眼神。画儿是知道,他爹娘哪怕是在镇上安家落户,他们依然供养着老房里所有人。都是过去了的事,她也不想去深究,没有意义。
此时听继祖这么说,无非只是在指责他们功利、自私,习惯了依附和不劳而获。而他不想像她爹娘一样,一生就在委屈着过活。
姚氏一下急了:“你这说的啥意思?你当真还不认我们了不成?”
“我认,我仍旧喊你们爹、娘,这种血亲是我改变不了的,我可以改变的是我自己。我不想回稻香村去替你们撑面子,去为你们办酒席敛财做恍子。因为我考上秀才是画儿的支持和我自己的努力,跟你们没有关系。”继祖说完便转身又回了偏院。
姚氏顿时气急了指着继祖的背影大骂:“你个丧良心的,你给我回来。跟我们没有关系,你是谁养大的?是谁教你读书的?你长大了,考上秀才能耐了是吧!”
继祖对身后的指责充耳不闻,他若不这么做,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们会永无休止的去用孝道、道德绑架所有楚家的子孙。
“大婶儿,这也快到饭点儿了,我让周姐多做些饭菜一起吃吧!”画儿可不想他们矛头又指向她。她现在对这老楚家的人敏感得很,继祖最后那句话可把她给带进去了。
“吃什么呀!就是你在这儿挑唆,你自己立了门户不算,你还想让继祖也跟你一样做个不孝的子孙啊?”姚氏一股火没处发出来,便直指画儿。
画儿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们了。也不想去争吵,没意义。便只回了一句:“那行!周姐,不用准备我爷他们的饭菜了。他们一会儿就走!”
钱氏更是气恼,她可是头次到画儿这儿来,还没看看这大宅子,还没拿到一点儿好处,就让画儿赶出门了?
“画儿,你这是赶我们?”钱氏一脸的气愤。
画儿淡定得很,这儿可是她的家,在她的家里她还怕她闹不成,便淡淡的回一句:“我没有赶你们啊!我还留你们吃饭呢?是大婶说不吃的。这不吃,我煮那么多干什么呀?这天儿还热着,等着馊啊!”
楚老爷子没有想到继祖会这么做,平常是多听话的孩子,这跟画儿这儿住着久了,变得跟画儿一样不听话,不孝顺了。村里人可都等着继祖回去,他们也好办酒席呢!这继祖不回去,可怎么是好?
棋儿这从后院劈完柴出来,看到一屋子的人,顿时一惊:“爷,奶,大伯,大婶。你们怎么都来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钱氏一惊:“棋儿,你不是在陆家做丫头吗?怎么在画儿这儿?”
“奶,我没在陆家做了,画儿让我住这儿。”棋儿怕奶说陆家大户人家有吃有喝不呆着,便忙又说,“画儿这儿伙食可好了,顿顿都有荤,翻着花样吃呢?”
钱氏一听,顿时气不过,这个画儿真是过份,继祖住这儿,二房兄妹也住这儿。这大房子,这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就她两个老的住不得?
画儿不禁抚额,这个棋儿是不该提什么偏提,便说:“这二姐就当是走亲戚住几天,过些天就回去了。二伯还不知道她辞了陆家的差事,她这是怕二伯生气。就暂时住我这儿。”
“我才不回去呢?我想好了,你这家里不缺侍候你的人,我就去食为天厨房帮忙。也不抛头露面还能挣到工钱。”棋儿这可是在画儿这里想了几天,跟他哥商量老久的决定。
画儿顿时不知道怎么回话了,这可不是她答应就成的,便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爷,这来都来了吃顿饭呗,让大哥一个人静一会儿,他就是气你们当初拿了他全部的工钱,他上学你们一个铜板都不拿出来,还骂他。”
姚氏听这话特别的生气:“你这是在指责我们咯?”
画儿跟楚老爷子这么说,就是让他知道问题出哪儿,让他们想办法自己去解决,这个姚氏又冒出来插话,她这是好心被狗吃了。便也不客气的回了一句:“算你有自知知明。”
楚老爷子倒是个聪明的,一听画儿这么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事儿搁谁头上谁都会有情绪的。行!现在也不逼他,让他慢慢的想。
“行,我们吃了饭再好好商量。”楚老爷子答应了。
既然楚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是不敢有异议,便都沉默了。
画儿说:“爷,这屋从前是我爹娘的,后来卖掉了,我赚了钱又买回来了。所有布局跟我爹娘在时差不多,我想你也来看过,就不请你们参观了。”
钱氏那心里是痒痒的,当时老三住这儿时,她就想住进来,可是当时分家了,她没有理由住进来。这个画儿比她娘还厉害,她要是想住进来,更不可能了。就只能望着大宅干叹息。
棋儿说:“画儿,我爹把田地都租给别人种了,自己个就种了点儿菜,这我和哥的工钱,再加上租子,说够养活一家人了。这我没在陆家干了,就没工钱了,你就让我去你食为天做工呗!我啥都会干,能吃苦。”
“那食为天都是一群男的,你个姑娘家家的去那里不好吧!省得招人闲话,以后不好许人家。”画儿自己倒无所谓,那酒楼是她们自己家的,可棋儿不一样啊!
“我做我的工,怕什么别人的闲话。我爹名声本来就不好,我娘的性子有几个说好的啊!我回去能许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啊!有啥区别?!”棋儿说得倒是一针见血。
画儿是真没有想到棋儿能想得这么多,便说:“你去食为天做工的事儿,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条件得二伯二婶也能答应。这留你下来若是惹得他们前来闹腾,我可吃罪不起。”
食为天多请人没关系,但是若是惹麻烦那还是算了吧!二伯和二婶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行!若是我爹娘来闹,我担着。”棋儿一口给答应了。
画儿还能说什么呢?既然是这样,不连累她就行:“你怎么担啊!到时候若是二伯二婶来闹,我可丑话可说前头,我一分工钱都不会给你的,要是损了折了什么,我还要你赔钱的哈。”
棋儿还是一脸坚定的点头:“嗯!”她有她的想法,他爹娘一般是不会到镇上来的。所以告诉不告诉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每个月回去,有工钱拿回家就成。
画儿当然是不知道棋儿存着这心思,便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这周氏婆媳俩把饭菜端桌上来,便坐在一起吃饭。周氏将林先生的饭菜端到书房,顺便也叫了继祖。
“大少爷,小姐让你出去吃饭呢?有啥想法当面说清楚便是,这躲在屋里不见他们,让小姐咋应对啊!”周氏可真心不喜欢那姚氏,上回来了闹自杀,这回来了不知道又想咋的。
继祖听了周氏的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总不能让画儿替她顶着吧!便应了:“嗯!我这就出去。”
继祖便起身去了前厅,看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便捡了下手位子坐下:“爷、奶、爹、娘,吃饭。”
楚老爷子见继祖出来了,也喊了人,想着这应该想通了,便说:“诶!吃饭,都吃,都吃!”
这一桌子菜也算是丰盛,没失礼。所以钱氏和姚氏也还吃得挺欢,也没有挑什么刺。一餐饭算是吃得比较合谐。
继祖见差不多都放了筷子,便说:“爷,你们也不用再劝我什么?我是不会回去的,无论村里人咋说,我都无所谓。我这还要加紧学习,趁林先生还在画儿这儿,多向他请教。等我火候到了我再去考举人。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虚情假意上面。”
楚老爷子没有想到他一个人冷静了那么久,最后结果还是一样:“你这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回老家办个酒席能花你多少时间啊!”
继祖抬头看着楚老爷子:“那好!我回去办酒,收的礼钱全部给我。还有,我会接着在县学里学习,所有的学费用度,家里出,可行?”
继祖这一问,顿时桌上一片沉默。他们出钱给继祖接着上学,供他读书用度?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村里的礼钱都还得全给他,那他们办酒席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