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郭待封辞了龙兴寺众人,离开楚州,取道奔相州。
临别之际,僧伽和尚告诉郭待封另外一件事,义净和尚一直留在长安郭家,保护郭母及其弟,郭待封终于放下心来。实际上,郭待封早就担心江湖匪类会把主意打到家人身上,想不到义净主动担负起了这个责任,心头不觉一热。
一路向前,郭待封思考不曾停下。郭待封心中一直存留着一个绝大的疑问,只是碍于精精儿等人在场不曾提问。
那提和尚将第五部功法阴阳修罗诀托付给了九尾天狐王夫人,当日在广州王府时,王夫人曾经细细讲述与那提和尚结交的始末根由,据此,那提和尚应是答应王夫人要为王家和萧家复仇。
僧伽和尚与眇目神尼提供的却是另外一个故事,那提和尚似乎与当今皇后武媚娘同样交情匪浅。
这就叫郭待封极费思量,那提和尚真的承诺要相助王夫人复仇,那就必然要与武皇后为敌;那提和尚若倒向武皇后,又势必不能帮助王皇后复仇。这真是奇怪极了。
可是,僧伽和尚与眇目神尼并不曾提到此间矛盾不通之处。
难道说两人并不清楚王夫人的真实身份?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郭待封便将之否定了,王皇后死于宫斗,族人被贬岭南,可谓天下皆知,九尾天狐亦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女侠,断无此种可能。
难道说那提和尚两面押宝?也不大可能,僧伽和尚为了至交不惜以命相争,眇目神尼一身正气,岂会结交如此首鼠两端之人。
郭待封心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翻来覆去不觉又将已经浮出水面的六个托付之人细细梳理了一遍。
混元霹雳侠冯子猷乃是岭南世家豪族,威震百越,大唐朝廷藉由冯家才可以统治岭南。道林和尚乃是那提的大师兄,曾为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御医。王夫人乃是当今天子前皇后的嫡亲妹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宫中府中耳目众多。弘忍领袖禅宗,座下首席弟子神秀和尚中年后弃道入佛,身份扑朔迷离。僧伽和尚与慕容忠师徒代表的塞北吐谷浑势力,曾是大唐抵御吐蕃的一道屏障。眇目神尼亲传弟子精精儿则是当今皇后武媚娘流落民间的亲生女儿,日后一旦认祖归宗,可谓实力难以估量。
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郭待封长长吁了口气,这几人不仅修为绝高,而且或者雄踞一方,或者领袖宗门,或者深通宫闱,又或者为天子骨血至亲,那提和尚与诸人交情渊远,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郭待封出身将门侯府,虽然想不清楚那提和尚的庞大擘画,但他绝不会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思虑及此,郭待封又想到了断肠人。
此人神秘莫测,且不说一身化液境修为惊世骇俗,单是罗浮山南楼寺中所窥到的冰山一角,郭待封便可断言此人所图之事必将惊天动地。义净和尚曾经说过,断肠人佛学造诣极高,岭南密会又选在南楼寺,十有八九他也是佛门中人。此人几次阻止奘门四哲追杀郭待封,显然不是大乘佛徒;行事诡异也绝非那提和尚同道中人,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断肠人一直在明里暗里护着郭待封,目的自然是要借郭待封之手寻得全部《论事》。
那提和尚死后,王夫人为了复仇已然倾向断肠人,吐蕃权臣之子论钦陵和突厥王子贺逻鹘俱是可与大唐倾国一战之辈,断肠人将这一众人纠结于岭南密会,到底要谋划什么?
郭待封隐隐约约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任他想得头疼,脑海中依然缥缈虚无,理不出个头绪。
无论如何,吐蕃论钦陵与吐谷浑慕容忠已是不共戴天之仇,王夫人与精精儿同样仇深似海,如此看来,断肠人一方与那提和尚一方必然是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郭待封曾经亲口承诺过王夫人,实力允许的情况下将全力帮助王夫人复仇,真要履行这个诺言,便意味着要与精精儿师徒为敌,同样是两难的境地。
想到这里,郭待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也已经入局了。郭待封心中突然浮现出一道美丽的身影,也不知道黄灵徽拜入骊山老母座下修炼的如何了?
孙思邈约束辅神通不得再对郭待封不利,然后亲赴洞庭湖采药,道门诸人自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奘门四哲在龙兴寺又一次功亏一篑,料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以郭待封所知还不够把整个事件内幕勾勒出来,前路漫漫,唯一清楚的是,郭待封越是临近将全部功法论典搜集完整,他的处境便越是危险,然而于他而言已是势成骑虎,再无退路可言。
危机四伏,郭待封反而静下心来,他已经得到了六部功法论典,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很快便会寻得剩余的两部。按照郭待封的推演,只要一、三两部功法到手,他便有把握彻底炼化一、二、三、四共四部封印。第五部功法阴阳修罗诀无法修炼,导致六、七、八三部封印炼化六成后便停滞不前,最终能够将真气运行速度提升至七十八倍。
若是能将第五部封印也予炼化,郭待封就可以达到一百倍真气运行速度,也即是说彻底将那提封印体内的一甲子化液境真气化为己有,一举踏入化液境修为。到时候管他什么龙潭虎穴、阴谋诡计,又何惧之有?
只可惜阴阳修罗诀必须男女双修,此事太过荒唐,郭待封眼眸闪现一抹苦涩,且不去想第五部功法如何,倒是无论八部封印可否如期炼化,《论事》一书势必可以搜集完整,此部论典事关重大,断肠人也好、道门也好、慈恩寺也好,断然不能落入他们之手。
郭待封曾经说过要将论典交予义净,后来反复思量,义净和尚一己之力怕是不但不能完成重托,反而会为他招来大祸,故而郭待封面见眇目神尼和弘忍时说过,要请天下佛门大德一道开启《论事》,是否公诸于众则悉听尊便。
诸事尚在未定之天,先将其余两部功法论典寻得再说,就算无法修炼第五部功法,说不定闻名天下的药王孙思邈还真的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