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力克不辱使命
也速该把阿秃儿宾天之后,蒙力克不敢耽搁,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处境,要求他分秒必争,将少主铁木真速速迎回部落。
蒙力克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很快来到了翁吉剌惕部德薛禅家的领地。蒙力克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天生机敏,加上后天训练,使他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更加冷静,蒙力克意识到:“此时千万不能让德薛禅知道我的主人已经罹难,否则以德薛禅的聪明才智,我恐怕带不回少主铁木真,还会害了他,甚至会导致部落成为翁吉剌惕部的傀儡。如果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我的主人?”
蒙力克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不断告诫自己:“事关重大,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他要做到不动声色,不能露出赶路的疲惫。同时,要编出一套可以骗过德薛禅的说辞。片刻之后,德薛禅的仆人出来,告知蒙力克可以进去了,蒙力克长吸一口气,这才走进营帐。
帐内,德薛禅正与人聊天,谈笑风生,见一少年进来,问道:“你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蒙力克平静地说道:“德薛禅老爷,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命我给您带好。他说之前在这里很开心,您热情的招待他铭记于心,和您的聊天让我的主人受益匪浅。”
德薛禅笑道:“那是应该的,会客的礼节怎么可以疏忽呢!更何况我们已经是儿女亲家了,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嘛。”
蒙力克见对方并没有产生怀疑,接着说:“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命我来询问少主铁木真的情况。他把铁木真寄养在德薛禅老爷家,已生活一阵,是不是添了不少的麻烦?”
“哪里,怎么会呢!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敢肯定将来铁木真定有一番大作为,一点都不麻烦,我也希望他们小夫妻俩能够尽早地适应。”德薛禅的回话令蒙力克心里有了底。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的主人也会放心了。不过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还有一事相求,当时他将铁木真留在此处,并未与诃额仑夫人商量,夫人思念儿子,心情很悲痛,希望德薛禅老爷可以允许他们母子相见。”蒙力克动情地说道。
德薛禅心中思虑再三,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也不便阻拦,便对蒙力克说:“母亲与儿子本就一心,我强迫他们分开,也过意不去。思念是常理,我也能够体会这种感情,所以才把女儿和铁木真暂时留在身边。你可以带铁木真回去,见过他母亲之后,再回来就是了。如果这点小要求我都不能满足,也就太没有肚量了。”
蒙力克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拜谢过德薛禅之后,领着铁木真匆匆地走了。
铁木真心中疑惑,问道:“蒙力克,你是我父亲的贴身随从,他轻易不会派你前来。我母亲也不是脆弱之人,即使思念我,也不会急于一时。你定然有别的事情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
蒙力克不再隐瞒,对铁木真说:“少主人,你的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中了塔塔儿人的诡计,被下了毒,已经罹难了。他怕家庭受到冲击,部落出现动乱,临终前要我立刻把你接回去,继承他的位置,主持部落的大局。”
铁木真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这才过去不久,自己与父亲就天人两隔了。铁木真望着蔚蓝的天空,飘浮的云彩,仿佛是父亲的笑脸。他想质问长生天为何不保佑父亲,为何他的家庭要接受这样残忍的现实?为何……但铁木真知道自己没有悲痛的时间,要以大局为重,赶快回到部落。
被弃的孤儿寡母
也速该把阿秃儿去世之前,靠着自己卓越的军事能力,吸引了很多部落来投靠自己,实力已不容小觑。在投靠自己的部落中,就有自己的同族——同属于孛儿只斤氏的泰亦赤兀惕部。
也速该把阿秃儿在世的时候,泰赤亦兀惕部表面上拥戴他,但是暗地里嫉恨他;当也速该把阿秃儿突遭变故后,多年的仇恨就暴露了出来,泰赤亦兀惕部的两个首领,即俺巴孩汗的孙子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和他的兄弟忽里勒把阿秃儿开始蠢蠢欲动。
铁木真与蒙力克星夜兼程赶回了部落。母亲诃额仑正主持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的丧事,见铁木真归来,便交给他来主持。诃额仑夫人稳住了大局,使得丧礼能够正常举行,部落没有出现大的动荡。但是暗流涌动,部落联盟已经出现了松动、瓦解的征兆。
时光荏苒,很快便过了一年。到了春祭的时候,部众在俺巴孩汗留下的两个妃子——斡儿伯和莎合台——的带领下,载满祭品,前往祭祖之地进行祭祖。
这一切却没有告知诃额仑,当诃额仑赶到祭祖地时,仪式已经结束,部众已经将祭品分食完毕。诃额仑本就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怎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刚去世一年,便被族人排斥,连祭祖仪式都不告知参加?
诃额仑气势汹汹地来到二妃面前,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告知我参加仪式?我的丈夫也速该把阿秃儿是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但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等到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儿子们长大了,就不怕他们的怒火把你们吞噬吗!祭祖仪式不告知我们也就罢了,连祭品也不分给我们,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草原上的生存准则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当一个部落的首领强大时,可以一呼百应,聚集起很多追随者,但是当强者倒下,继承人年幼,威望便不复存在。
斡儿伯和莎合台二妃,听到这一番威胁性的话后,先是一愣,但马上就恢复了不屑的神情。“我们凭什么要通知你来参加祭祖仪式?祭品为什么必须分给你们?我们没有这样的责任,更何况你们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们想分祭品,自己回去准备,自己分给自己不就行了。”二妃这一番歹毒的言语憋得诃额仑无言以对。
诃额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她本以为借着也速该把阿秃儿的余威,还能够勉强维系部落的稳定,但实际上情势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斡儿伯和莎合台二妃开始盘算,“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有必要再将就下去了,我们带着部落离开这里,让他们母子自己当首领去吧,自生自灭与我们无关。”
二人找到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和忽里勒把阿秃儿,四人一拍即合,黑暗渐渐笼罩了诃额仑和她的孩子们。
母亲是个“女强人”
诃额仑在喊叫中惊醒,察剌合老人在帐外喊道:“诃额仑夫人,不好了!部落的好多人都走了,所有的牲口也都被泰亦赤兀惕人给带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诃额仑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绝,真的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在草原上,一个女人带着六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无依无靠,这基本上就意味着放逐,意味着死亡。察剌合老人叫醒了诃额仑之后,想起自己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生前的风采,保护的却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气愤不过,自己向着叛逃的部落追去。
诃额仑震惊之余,赶忙召集亲随,自己跨上战马,前去支援察剌合老人。
察剌合老人追上了正在迁移的部落,遇到了部落长老脱朵颜·吉儿帖,察剌合老人劝他回去,诃额仑夫人需要他的帮助,不要跟泰亦赤兀惕部一起迁走。脱朵颜·吉儿帖用蒙古谚语回答了他:“深水已涸矣,明石已碎矣。”(大意就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再犹豫,你怎么说都不会动摇的。)
察剌合老人苦口婆心的劝阻毫无作用,泰亦赤兀惕人不但毫不理会,反而恶言相向。察剌合老人怒向胆边生,冲着人群大骂:“你们已经忘了首领也速该把阿秃儿了吗!要是没有他,你们早就已经被其他部落赶尽杀绝了!如今你们却舍弃了他的家族,恩将仇报,长生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候诃额仑带着亲随赶到了,叛逃的部众恍惚间以为见到了也速该把阿秃儿的身影,顿时骚动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你们都是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子民,为什么要离他而去?难道你们忘了他的恩情了吗?”诃额仑的声音穿透了人群,直抵人的心底。
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很快平息了骚动,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名号已经不再有效果,在现实面前,为了生存只有选择强者。诃额仑无奈,列开阵势,与泰亦赤兀惕人厮杀起来。
诃额仑带来的亲随,为了首领的荣誉个个奋勇杀敌,但是实力悬殊,伤亡惨重。察剌合老人在战斗中,被泰亦赤兀惕人的箭射中,负了重伤。
回到营帐,铁木真跑来看望察剌合老人,询问情况。被伤痛折磨的察剌合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铁木真看到察剌合老人的伤,再想象自己父亲临终时的模样,大哭着跑了出去。察剌合老人望着铁木真的背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少主人,部落的未来就靠你了,部落的复兴只有你可以完成!我和你的父亲会保佑你的!长生天也会保佑你的!”随后,察剌合老人便咽了气。
年少的铁木真虽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但是察剌合老人就好似他的父亲一般,给了他很多帮助。如今亲眼看着察剌合老人死去,铁木真第一次感受到了草原的冷酷。泰亦赤兀惕部的叛逃,给年少的铁木真的内心打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让他意识到,只有强大才会得到尊重,只有强大才能够生存。
苦难是最好的学校
看着眼前的一切,诃额仑再也承受不住,失声痛哭,“也速该把阿秃儿,你怎么说去就去了,没想到你刚走,就有豺狼出现,来吞噬你的部落,放逐了我们母子!”顷刻间,大雨降下,这是长生天的回应吗?
诃额仑擦干了眼泪,在经历了被族人抛弃的打击之后,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并没有沉湎于悲痛无法自拔,诃额仑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现实的压迫感压得诃额仑喘不过气来,还有七个孩子要她抚养,即四个亲生儿子,铁木真、拙赤·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一个女儿帖木仑,还有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别妻生的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
面对危难重重的局面,诃额仑一个人已经无法将四分五裂的部落重新统一起来,她只能寄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之后为父报仇,重新振兴部落。从此,她带着孩子们和几名忠实的随从踏上了逃难之路。
草原上的危险无处不在,流浪的乞丐、散兵游勇、饥饿的野兽,孤儿寡母面对哪一个都难以招架。但是为了解决温饱,诃额仑不得不四处去寻找食物,采野果、挖野菜、捕鱼打猎,几乎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她都不放过。
诃额仑带着孩子们游荡在斡难河上游的草原和树林中,哪里有食物就迁向哪里。即便再艰苦,诃额仑也从没有想过放弃,她不断地灌输给孩子们一个信念,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复仇,不管怎样,都要活着。或许从这时起,铁木真就已经建立起强大的求生欲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渐渐成熟的铁木真领着弟弟们分担母亲的辛苦。他们到河边去捕鱼,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捕到很小的鱼,但是当诃额仑看到这些小鱼,心底还是有一丝欣慰。
铁木真每日与弟弟们练习打斗对战,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坚毅的表情,在落日的余晖下,更显得肃穆。
在铁木真的营地附近,住着札只剌惕部,这个札只剌惕部的祖先就是孛端察儿抢回来的妻子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的后代。在玩耍时,铁木真认识了这个部落中的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名叫扎木合。二人意气相投,互相赠送了礼物,结为安答,以后便时常一起打猎,一起练习弓箭,这段友谊给铁木真日后的崛起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抛弃了诃额仑母子的人们,在离开的时候,认为他们不可能生存,在恶劣的草原环境下,不是被杀,就是被饿死。然而事实是,诃额仑活下来了,她带着孩子们都活下来了,这是对生的渴望,对复仇的执念。
兄弟阋于墙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诃额仑逃过了外部的干扰,没想到却发生了一起家庭悲剧,让这个家族险些从内部解体。
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接受的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教育,草原就是他们的师傅,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髓。再加上从小就经历了众多的变故,世态炎凉他们感触得太多。
家庭的贫苦,缺少父母的关爱,被其他部落孤立,让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在成长过程中,心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些许扭曲,强烈的嫉妒心和挫折感,使得兄弟之间最先产生了嫌隙。
因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铁木真和他的三个弟弟,与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嫉妒、厌恶弥漫在空气当中,随时可能酿成恶果。
一日,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还有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在斡难河河边钓鱼。这时候拙赤·合撒儿钓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鱼,小鱼通体呈金黄色,阳光照射下,光彩夺目。
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看到后,就跑去抢夺这条小鱼,铁木真赶忙去帮自己的弟弟拙赤·合撒儿。四人为了争夺这一条小鱼,围成一团,在对抗中,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渐渐占了上风,鱼被抢走了。
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眼见抢不过对方,便跑去向母亲诃额仑告状:“我们钓了一条金色小鱼,却被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抢了。”但是没想到母亲没有站在自己一方,反而对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百般袒护,训斥铁木真不懂得谦让,好的东西要和弟弟们分享,不要自己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