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一听,自己的弟弟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很是欣慰。他的另一个弟弟别勒古台也发话了,他附和着帖木格说:“没错,我们不能时刻活在紧张的气氛当中,那就正好上了乃蛮部的当了。我们怎么能够被软弱无能的塔阳汗看不起呢!他要来抢我们的箭筒,我们就拱手让给他吗?那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妻儿、我们的土地也都给他吗?乃蛮部那么富有,肥沃的草场、良驹宝马、金银器物,这些难道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吗?”
众人听了铁木真两个弟弟的话,都清醒了,纷纷表示要做先锋,这正是铁木真所期待看到的,他赞赏道:“有你们这样忠勇的将士,乃蛮部被消灭指日可待!”虽然已经统一内部的想法,可以准备对乃蛮部的战争了,但是在实施过程中,铁木真并不急于一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组军队。
说是改组军队,其实也是对整个部落体制的一次大变革。铁木真改变以往兵民分离的体制,实行牧民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兵民合一制度。将所有的牧民以十户、百户、千户为单位组织起来,十户为最小单位,设一十户长统领,每百户设一百户长,千户设一千户长,这样将部落重新组织成一个金字塔形的结构,便于铁木真发布命令和集结军队。
铁木真新设立了一个机构——扯儿必,是为了在战争中,为铁木真出谋划策。这一参谋机构由铁木真亲自挑选的六名高级将领组成,既要考虑战略战术,也会向下传达军事号令。
另外,为了保护铁木真本人的安全,原来的箭筒士被扩大成了一千人的部队,只听从铁木真一人的命令,随时跟随在他的左右。
这样,铁木真完成了部落体制的改编,进一步加强了组织性、纪律性,这使得军队的战斗力得到很大的提升。接下来,就是通过征讨乃蛮部来验证这个制度的实用性了。
雄鹰遇上了夕阳
铁木真出征前,举行了盛大的祭旗仪式,所祭之旗就是蒙古部乞颜氏的家族大旗——九足白旄大纛旗。祭旗仪式是为了祈求神的保护,祈祷这次战争的胜利,对于崇信长生天等原始宗教的蒙古人来说,这个仪式非常重要。
1204年,铁木真宰杀牲口,祭旗完毕。一声号令,穿过草原,全军远征乃蛮部。铁木真派出哲别和忽必来担任全军的先锋。然而,在一次与乃蛮部的小规模冲突中,蒙古部的几匹马被掳走,乃蛮部一看铁木真的部队就是靠这种瘦马作战,不安一扫而空,士气提升了不少。这让铁木真大感不妙,马被夺走相当于把自己最重要的一项军事机密泄露给了敌人,威慑力立刻就减半了。
铁木真劳师远征,本属兵家大忌,马匹在远征中必然会有极大消耗,即使一开始养得肥肥的,长途跋涉之后还是会变得瘦弱。而乃蛮部则是在家门口作战,占有地利,若是再把人和让给对方,铁木真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这时候铁木真的参谋之一朵歹扯儿献了一计,他对铁木真说:“大汗,虽然我们马匹的弱点被对方知道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故布疑阵,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我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如果马上投入战斗,那对我们来说太不利了,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调整,让马匹和战士们得到休息,这之后再战不迟。”
铁木真连连点头,说:“朵歹扯儿,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愁的也是这件事,我们马匹的弱点被抓住了,如果对方马上来挑战,那我们的胜率会很低,如何拖住他们呢?”
朵歹扯儿说道:“我们可以在前线多布置假人,迷惑敌人,然后在夜晚时四处点起篝火,让敌人以为我们的军队数量庞大,不敢轻易偷袭。”
铁木真称赞道:“不愧是朵歹扯儿,好计策,确实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朵歹扯儿将任务布置下去,夜晚到来之时,乃蛮部哨兵看到草原上星罗棋布的篝火,大感惊诧,不觉感叹道:“到底谁说的蒙古部人少马疲,这么看下去,人数比我们的要多很多啊。”
塔阳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马上派人通知在前线的统帅,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古出鲁克,对他说:“蒙古部人多势众,我们不宜和他正面对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后退,把敌人引进来,然后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难得塔阳汗能想到这么一条妙计,如果真的照此实施,那么这场战争的结果可能就大不相同。然而,塔阳汗的好提议被他的儿子古出鲁克直接否决掉了,古出鲁克对自己的父亲很不屑,他认为这是父亲懦弱的表现,不敢和铁木真直接交战。
古出鲁克阴阳怪气地说道:“父亲又想撤退了,还没交战就被铁木真吓破了胆,我们怎么可以后退呢!扎木合现在就在我们的军中,他多次同铁木真作战,最懂得铁木真的弱点,有了他,不愁打不赢。我的父亲就是长期待在后方,久疏战阵,心生怯懦罢了。”
古出鲁克所说无错,这时候聚集在塔阳汗身边的除了扎木合,还有篾儿乞惕部的首领脱黑脱阿别乞,克烈部一些不肯投降的部众,虽然说不上乌合之众,但实力实在是有限。
塔阳汗听到古出鲁克如此无礼,大骂道:“古出鲁克,你如此鲁莽,希望到战场上,你也可以奋勇杀敌,而不是狼狈逃窜!”
塔阳汗的卫队长豁里速别赤听到这番话之后,立刻对塔阳汗说道:“你的父亲亦难赤必勒格在位的时候,乃蛮部所向披靡,谁人敢轻视乃蛮的军队,谁就会付出代价。但是现在到了你的手里,没想到这么懦弱无能,仗还没打就先认输了,还不如让你的宠妃古儿别速来当统帅呢!”说完,豁里速别赤骑马奔向了前线。
塔阳汗活得够窝囊,他的父亲看不上他,他的大将敢当面训斥他,他的儿子看不起他,连一个小小的队长都敢对他吹胡子瞪眼,这哪里像一个部落的首领,威信如此之低也让人叹为观止。
最终塔阳汗无可奈何,只好愤愤地说:“好吧,就算这是我的命运吧,我认命还不成嘛!就和铁木真在此地一决雌雄!”
将熊熊一窝
塔阳汗下令进军,铁木真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铁木真首先将塔阳汗的哨兵全部清除干净,然后进行军队的战略部署,他自己率领先锋部队,拙赤·合撒儿负责统领中军,后军则由帖木格亲自统率。三军统帅全部安排妥当,铁木真就率领着先锋部队出发了。
塔阳汗的军事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因为几次小股部队的交战失败,他就命令全军后撤,在纳忽崖列阵。这纳忽崖是一个前方有缓坡的小山,后方是一处断崖,说是小山,其实也不过是丘陵,草原上没有特别高的山峰。
铁木真见塔阳汗后撤,下令冲锋。塔阳汗在山脚下看得仔细,问边上的扎木合:“在前方冲锋的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勇猛,直接将我的部队打退?”
扎木合的形容颇为诗意,但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摘录如下:
平日系之锁链兮,战时喂之以人肉。
此四狗之为状兮,凶猛顽强无敌手。
额为青铜额兮,口为铁凿口。
舌如锥样失兮,心是铁铸就。
马鞭利如剑兮,所向风云吼。
渴饮白露可度日兮,奔驭狂风任自由。
争战厮杀是其喜兮,生吞活剥食敌肉。
此时各脱所系链兮,馋涎已滴顺嘴流。
大意是说:“冲在最前头的,是铁木真喂养的四狗,他们平时被锁链禁锢,战时释放出来,凶猛而毫无人性,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是靠着吃人肉来存活的。他们就是哲别、忽必来、速不台和者勒蔑。”
这一下可把胆小的塔阳汗吓得够呛,这一群吃人肉的他怎么打得过呢?于是赶忙又命令全军继续向后退,向着山上退。铁木真大喜过望,祈祷道:“真是长生天保佑啊,塔阳汗这是在自寻死路,命令军队包围乃蛮部。”
塔阳汗一边后撤一边回头,看到包围上来的蒙古军速度非常快,而且秩序井然。他又询问扎木合:“这些是什么人,怎么速度会这么快?”扎木合回道:“这是兀鲁兀惕部和忙忽惕部组成的部队,这些人平时就以杀人为乐,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毫不留情,而且手段残酷,战斗力极强,是铁木真的左右手。”
塔阳汗更加胆怯,心想:“这可怎么办呢?刚来了一拨吃人肉的,又冲上来一群杀人为乐的,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作战,这要怎么赢得胜利啊!不行,还得往后撤。”
于是,塔阳汗马上又下令,部队继续后撤。撤至半山腰的时候,塔阳汗看到了铁木真,他问扎木合:“那个在兀鲁兀惕部之后出现的,骑在马上身材魁梧的人是谁?”
扎木合答道:“那是我的安答铁木真,他可是铜头铁骨,刀剑都不能砍伤他,敌人不能近他的身,他对待敌人,就如同猎鹰扑食,迅猛异常,一击必中。塔阳汗,你不是说过如果蒙古人来到你的面前,不论多少,你会尽数屠戮吗?现在他们都在你的面前了,你要怎么做呢?”
塔阳汗吓得不敢说话,除了命令军队一直后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军令。乃蛮的将士也不明所以,只能听命后撤,直到退无可退。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扎木合对塔阳汗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心中对他充满了蔑视,他料定塔阳汗这一战必败无疑。于是他舍弃乃蛮部,逃离了纳忽崖,并且派人去告诉铁木真:“我已经将塔阳汗吓得不敢出阵了,逃到山上的乃蛮部军心涣散,已经无法布阵,安答你此战必胜。至于我,已经离开乃蛮部。”
扎木合又一次帮助了铁木真,无论是出于安答之情,还是惺惺相惜的英雄之义,扎木合在士气上已经打击乃蛮部,剩下的就是铁木真亲自去击溃他们了。
乃蛮是只“纸老虎”
乃蛮军在塔阳汗愚蠢的指挥下犯了兵家大忌,退到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成为铁木真军队的活靶子。
夜幕降临,铁木真命令军队停止进攻,使出一招缓兵之计。被包围在纳忽山顶的乃蛮军队已经陷入后无退路,前有追兵的窘境之中。如果铁木真持续进攻,那么或许他们会拼死抵抗,但是如果不进攻,而让他们有时间去思念家人,那么军心就会涣散,士气会更低落。这样一来,明早总攻之时,阻力就会小很多。
铁木真命令军队停止进攻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命令军队将各条道路统统封死,不给乃蛮部突围的机会。果然,趁着夜色,大量乃蛮人想要突围而出,但是都被铁木真的军队挡了回去。结果在黑夜中,乃蛮士兵彼此践踏,掉落山崖的比比皆是,塔阳汗已经失去对整支军队的控制。
第二天一早,铁木真下令发动总攻,他亲自带领军队冲在前头。塔阳汗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可克薛兀撒卜刺黑长叹了一声,对身边的人说:“我们生是乃蛮的人,死是乃蛮的鬼,决不能做俘虏。现在是实现我们人生最终价值的时候了,也是我们报答乃蛮养育之恩的时候了,随我杀入敌阵中,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让大汗在临死前看到我们的忠勇。”
说罢,可克薛兀撒卜刺黑率领一小队人马冲入蒙古军中,左冲右突,肆意砍杀,仿佛樱花般绚烂地绽放。铁木真见到这一幕,对可克薛兀撒卜刺黑的忠心感动不已,本想留他一命,但是老将军一心求死,身中数箭,最终站立而死。铁木真对可克薛兀撒卜刺黑充满敬佩之情,命人将他好好安葬。
塔阳汗没有坚持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剩下的乃蛮士兵,突围出去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不愿意投降的选择了跳崖,尽自己的忠心。逃跑的古出鲁克被铁木真的追兵一路追赶,最终斩杀于马下。
不可一世的乃蛮军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着实令人唏嘘不已。是铁木真的能力太强,还是塔阳汗的资质太弱,已无法辨清,总之这一战,乃蛮部彻底地被打垮。
如果塔阳汗不是一味地后退,而是选择在平原上和铁木真正面交战,人数上的优势一定会有所体现,即使失败,也可以逃回大本营,不至于全军覆没,但这一切终究只是假设。
铁木真完成了统一草原的大业,篾儿乞惕部、塔塔儿部、克烈部、乃蛮部一个接一个地败于铁木真的手下,汪古部审时度势,归顺了铁木真。草原六部第一次完成了统合,大的战争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局部的小规模战斗。
草原之子铁木真,第一次在草原上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