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只见一位身穿灰色劲装,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来人身材不高也不魁梧,给人的感觉很普通,就是那种仍人堆儿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一类型。可是当看到其向外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和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时,赵志知道这位是个高手,高高手。如果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没有骗人的话!
这时张诚孝向李立施礼道:“张诚孝见过公子。”
见到张诚孝对李立的恭谨的态度,赵志心里一突想到:这李立看来是皇家的人。看年龄估计是李世民的某位儿子,是棵大树啊。
面对张诚孝就连李立也不敢托大,回了一礼道:“张大人多礼了,来我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
李立看向了赵志说道:“这位就赵谦大人的独子赵志,赵公子。”然后看向张诚孝道:“这位是供奉楼的张诚孝张大人,你们认识一下。”
见李立说完,赵志赶紧对张诚孝施礼道:“小生赵志见过张大人。”而张诚孝对赵志却只是抱了抱拳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看到赵志有些尴尬,李立转移话题道:“来二位请坐下再说。”见此赵志感激的向李立笑了笑,随后和张诚孝一起回到座位上坐下。
赵志说道:“陛下百忙之中还对小生的事情这样关心,竟然劳驾张大人屈尊来护卫小生,真是叫小生有些受宠若惊。可是据小生猜测,那些人刚刚闹了个满城风雨使得陛下大动肝火,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
听到赵志这样说,张诚孝眼里闪过一丝差异,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和陛下说的。不过陛下要我来保护你只是其中之一。”说道这里张诚孝却是看向了赵志,好像是在等赵志接着说下去一样。赵志明白这位张大人是在考自己呢,得,考就考吧。
赵志稳了稳心神说道:“小生猜测陛下应该是在表态,表达他作为帝王对此事的态度。”说完看向两人,张诚孝的脸上带上一丝赞许,而李立脸上则是多了一丝恍然。
张诚孝接着说道:“陛下让我帮他带话给你,你家的事情,陛下一定会还你个公道,但不是现在。”
赵志点头道:“在下明白,以陛下所处的位置和高度使得他有自己道理和难处。”听赵志这样说,张诚孝眼里的赞许又增加了几分。
接着说道:“不过陛下说他也不能叫你光吃亏,鉴于你赵家为朝廷所做的贡献,所以赏赐你良田六十顷,耕牛两百头,丝锦两百匹,金百斤。并且赐你贡生名额,等你守孝期满便可以直接参加科考出仕。”
听完李世民对自己的补偿,赵志对天施礼道:“赵志谢陛下赏赐。”可是心里却想到:这么重的赏赐也是在警告那么门阀,自己是他李世民照着的,而且也是安抚一下民心。毕竟赵谦在青州虽然只是做了一年的太守,但是却因土地兼并案的缘故间接挽救了上万的百姓,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让百姓心生怨恨。
这时李立说道:“不过这些门阀们还真是讨厌,这刚刚太平了就开始霍乱地方,真应该好好惩治一下他们。”
听着李立有些赌气的话语,赵志说道:“我朝建国靠的就是地方氏族门阀的支持,这些氏族门阀世代积累下的财富放在其次,他们手上所掌握的知识和人才才是国家所必需的,再说这些氏族门阀其子弟在朝堂和地方为官者甚多,陛下既要用这些氏族门阀,又要打压防范他们。再说…”
说道这里赵志停顿下来,心里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顾及,拿不准是说还是不说的好。
李立见赵志说到一半便没有下文了,知道其下面的话应该才是重点。所以催到:“再说什么?赵兄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好不干脆。”
听李立话语中明显带着的激将的意思,赵志摇了摇头一咬牙说道:“再说皇族本身就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氏族,陛下如果想消灭其他门阀只留皇族,这几乎是不可能,这世人也不都是傻子一旦被这天下的门阀们察觉,那么陛下要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叛乱了。”听到赵志的回答李立沉默了,而张诚孝却是轻轻的点头表示赞同。
而赵志却在想:还真得感谢初中的历史老师啊,虽说那位老师是一典型愤青,但是看问题的眼光还是很尖锐的。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头了,那就索性把结尾也抖出来得了。
所以赵志接着说道:“不过这氏族门阀如不加以约束实是国家霍乱之根本,因为在这些人眼里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的,然后是个人利益,国家利益,最后是君主。不管他们如何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可是这前后顺序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在他们看来君主只是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主子,当君主不能再给他们带来利益甚至还可能威胁他们的时候,他们大可以再换一个主子。而国家就像一个大饼,门阀就是吃饼的人。在君主所建立的秩序下,吃饼的人总是会慢慢的增多的,但是饼只有一个当这个饼无法再负担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办法打破原有的秩序。然后以天下为局,众生为棋开始博弈,进行一场只有生和死的局。最后生存下来的门阀则在最强大得那个门阀所制定的秩序下从新分配那张大饼,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下去!”
听到这些李立和张诚孝几乎听傻了。如果赵志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那么他们以前心中的世界观将全部被打碎,这让他们无所适从甚至还产生了一丝丝的恐惧。
李立此时心里很是慌乱,他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想想,所以他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只见他对赵志说道:“赵兄,天色已晚我的身子也有些乏了,不如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可好。”
听着李立言不由衷的话语,赵志深深的看了李立一眼说道:“那就这样吧。”然后站起身来施了施礼向门外走去。
看着赵志离去的背影李立原本乱糟糟的心里蓦然一疼,他发现那个身影是那么的孤单。那是一种恒久的孤独,就好像从开天辟地以来在这亿万生灵芸芸众生里,他一直都只有一个人永远也没有同类,这种感觉竟然使得自己难以呼吸。李立并不知道的是正是赵志此时的背影,深深的烙印在其心底,陪伴了他一生。
这一夜三人都没有睡好,赵志是埋怨了自己一个晚上,自己既然猜到李立的身份还和他说那些话,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当第二天赵志来到前厅见到李立时,瞅着彼此那对黑眼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本以为会出现在俩人之间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两人等到张诚孝后一起用完早饭,李立领着俩人向后院停放赵志父母棺木的地方行去。路上李立告诉赵志他已经派人前去赵家在洛阳城里的府邸通知了,估计再过一会赵家就会来人,赵志向李立施礼表示了自己的感谢,心里却想着一会如何忽悠原来赵家的人。
走过两条走廊众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看着屋子里停放着的几口棺木赵志心头就感觉像是压着千斤大石似的堵得难受。
赵志向李立要了盆水和手巾,独子向屋里走去,李立看着赵志心里一阵泛酸。然后吩咐下人们只需在外面守着,不要进去打扰赵志后,李立和张诚孝去旁边的房间里叙话,以避开这种令人伤感的场景。
在放棺木的屋子里赵志并没有哭泣,说实话他也哭不出来,毕竟他已经不是原本的赵志了,但是他心里依然很哀伤,说不上来缘由的哀伤,也许是因为棺木中躺着的人流着和他现在身体里同样的血液的关系吧。赵志只是缓慢而仔细地为赵谦和其妻子擦拭着露在外面的肌肤,心里慢慢的只剩下一偏宁静。
为赵谦夫妻清洗完后,赵志就这么靠着赵谦的棺木坐在地上,双眼略显空洞可是心灵却进入了一种空灵之境。就连赵志都不知道现在他的身体中脉搏沉稳有力,呼吸均匀悠长,就连这次灾难对其造成的损伤也基本痊愈,而且筋脉,脏腑和骨骼也得到了一些加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叹息赵志站立起来,看着门口多出来的几个人,赵志想起这些应该是赵家留守的家丁来了。赵志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服,收拾起心情迎了上去。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大约五十多岁两鬓斑白,此时正满眼泪水的看着自己。赵志知道这位老者应该就是赵谦书信里提到过的管家赵诚信了,赵诚信一家可以说和赵家的家人一样,他们家从赵谦的祖父开始就已经在赵家担任管家了。到赵诚信这代已经三代人了,他们家可以说已经和赵家融为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跟在赵诚信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给人的感觉只有沉稳二个字。
众人见赵志走近,赵诚信带领众人施礼道:“少爷。”
赵志抬手虚扶应道:“信伯和众位无需多礼。”
赵诚信抬起头看着赵志,声音哽咽着问道:“少爷,老爷和夫人真的已经去了?”
赵志一脸悲痛的回道:“是的,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了。”
听到赵志的回答,赵诚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他身后的那位汉子反应过来把其扶住,只听那汉子开口说道:“爹,您老请保重身体啊,现在老爷刚去,府里正是要靠您的时候,您可倒不得啊!”
听到那汉子对赵诚信的称呼,赵志想到:原来他就是赵诚信的儿子赵文阁。
赵志伸手拉住赵诚信的手说道:“信伯,我知道您心里难过,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而原本就含着泪得赵诚信听到赵志这样说,哪里还忍地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来。有人带头赵家来的那些家丁们也随着哭出声来。而其他人看的是一阵发愣,见过劝人节哀的,这还是头一次看着劝人哭的。赵志看着赵诚信有哭过去的迹象,赶紧蹲到其背后拍打起来为其顺气。
众人哭了一会把心里的悲伤发泄出来后都感觉好了很多,心里也不在那么堵得慌。
赵诚信也收起泪水,望向赵志哽咽着开口道:“少爷,老奴没事了,谢谢少爷。”
赵志扶起赵诚信拍了拍其手背,长叹一声说道:“信伯,我前几天因为受伤所以一直住在李兄这里,也没有和家里联系,不知家里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诚信深思了一会回答道:“少爷不说,老奴还真的疏忽了,最近家里附近多了不少生人,曾今打听过老爷的情况。不过两三天前这些人就没再看到了。”
赵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说道:“信伯,你着人把父母和其他人的棺木运回府上,现在安排父母的后事要紧,另外把那些这次遇难的家丁安葬在赵家祖坟的旁边吧。”
赵诚信听到这里很是意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大声说道道:“少爷宅心仁厚,诚信在这带众人谢过少爷了。”
赵志听赵诚信这样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想太多,可是就因为他的这一举措为他赢得了赵家上下几乎全部家丁下人的忠心。
要知道在等级观念非常强的大唐,家奴就是奴隶就是家主的私有财产,真要是论地位家奴连街上那些乞讨者都不如,至少人家还是自由身呢。虽然有很多的家奴在人前人五人六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是如果其被逐出家门的话,那就和其他的奴隶一样,甚至还不如其他的奴隶。因为一旦被主家逐出门外,别人就会认为其品德有问题就会被人所不齿,所以一般这样的人下场都是很惨得。
而赵志却让这些人死后可以葬入赵家祖坟,那就是等于把这些人当成了家人看待,这又如何不让这些死者的家人感恩戴德,让其他人对其忠心耿耿。
赵志安排完这些事情后,看着李立说道:“李兄,这段时日多有叨扰,志这里谢过了。志现在有事在身,就不再打扰李兄了。”
听到赵志要走,李立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舍。
不过他也知道赵志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所以说道:“嗯,我知道,那赵兄回去后要注意多多休息,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等过几天,我再去祭拜令尊令堂。另外张大人也要跟你一起回去,你对张大人不可失了礼数。”
对于李立明显带有关心和暗示的话语,赵志感激的对李立笑了笑。
然后对旁边的张诚孝施礼道:“那就委屈张大人了。”
张诚孝点头道:“张某分内之事。”
随后赵志吩咐家丁把自己房间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辞别李立向洛阳的赵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