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血泊中死去
他的身边
簇拥着众多的人
没有人指控:他们就是凶手
扛着铁锹的人走在大路上
一张放大的图片
他们要去植树。一行文字证明
更多的树
轰然倒下
它们被运进殡仪馆。有人
为春天沉重地致哀悼词
一些中弹的人埋进沙土
另一些中弹的人胸口在痛
一位漂亮的女孩在第八版
炮弹与废墟之上
她点燃一支蜡烛
这细小的光芒。只有一位诗人
能看见它心形的广阔与深邃
这是我复述的
其实已被复述。在不同的版面
时间。场景
语言分裂着。又密谋着串联
它们从模具中沐浴而出
使阅读养成坏的记忆
我由此坚信
人类的耐心在于:坚韧
是的,现在
我必须回到我的复述
词与句那些光明或隐蔽的手
它们集体地匍匐
在一座纪念碑后面。大地之上
词义延伸碑的高度
黑暗的身体里
春天使花朵上升
诗观:平凡地写作,而又不让一个词受到伤害。
写作是一种前倾的姿势。这本能地构成写作者对于世界—不论主观的、客观的、艺术的、非艺术的—最基本的态度。
平凡地写作,这促使诗歌在走向中保持生活的原汁。诗歌的增加与减少同样重要。诗歌无贵贱之分,却有高低之别;无贫富之分,却有优劣之别。李白的平凡使酒和月亮天长地久,杜甫的平凡使秋风中的茅屋高贵。思想使思想者伟大,而伟大恰恰寓于平凡之中。
诗歌是诡秘的,却不意味诗人只能在黑夜中出没。
我尊敬那些用心写作的人。我尊敬这样一种“零度写作”的方式:她驱使进入写作者的世界万物和人类一切情感在压缩和提炼的条件下进入零度状态,通过本能的、可调节的流露与释放完成使命。好的诗歌会让人产生疼痛。
叙述是重要的,它使抒情更具有高度和可触性。优秀的诗人善于在语言中保持平缓的步伐。自然的行走与经验有关。最深的技巧仅限于词:保持事物对词义的放逐与再命名,保持不让一个词受到伤害。
一页纸比大地宽阔,比天空更高,我试着在一条细长的小道上前行。
(原载《创作评谭》200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