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感觉能在卫生巾专柜邂逅到他,真是个奇遇啊!他淡淡扫了一眼她购物篮里的牌子,嗤笑了一声。这是哪来的优越感啊,好像他平时买的是多高档的卫生巾似的!重点你还是个男的!
姑且不提这尴尬的碰面,但他这是几个意思——她拿起一盒促销冷冻水饺,他同步拿起最贵的湾仔码头,接着还有进口圣女果PK迷茫国产小番茄的激烈战斗,当然,她最不能容忍的估计是在她犹豫着买什么特价猪肉的时候,他竟毫不犹豫地往购物车丢下了三大盒进口牛肉。最后,还不忘冲她露出“我赢了”的胜利微笑。
真是够了!别随随便便就燃起攀比心啊!
傅筱雨叹了口气,有这样的领导真是太糟心了。她提着东西去结账,当然了,后面的长腿也快步跟上。
出了超市门口,傅筱雨才惊觉下起了大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的男人,他就那样撑起伞走了出去,貌似没有要送她一程的意思。
“喂,等等!你就这样走了啊?”
“要不然呢?”
“你应该邀请我一起撑伞的!”这也算是上下属关系吗?简直比石头剪刀布的世界还要残酷啊!
“我们有好到需要一起撑伞吗?”
“……”无言哽塞的女人掩嘴痛哭。
雨势不减反增,一辆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随即积水飞溅,不待她做出反应,已经有人更快地将她护在胸前,拉到一边的屋檐下。傅筱雨呆呆地望着彼此润湿的裤腿,心头猛地一下鼓噪起来。她微微抬头,只见那张清俊的侧脸目视远方,不为所动的坚毅。直到慕清司松开手,她还未从这一刹那的思潮中回神。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爱过!”某人脑子一热。
接着,慕清司就朝她投去一个白眼,冷冷地说:“谁问你这个了。”
唉,都怪慕导的声音太致命,她一个没把持住就深陷进去了。
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已经如此靠近,他们肩并肩地贴合,倚靠在橱窗前。仿佛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心跳声,连同润湿的空气里还带着点儿暧昧的悸动以及他专属的淡淡檀香。傅筱雨微微挪开半寸,身体都还没移动,旁边又飘来了清冷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想当配音演员?”国内这个行业不比日本前景开阔,她若是想在此干一番大事业,那必定得历练数十载。昼出夜伏的工作作息,嗓子的负担也相当重,有时候慕清司看在眼里,替她感到心疼。
嗯?突然严肃起来的慕导让她有点儿不习惯,虽然他的情绪向来都是飘忽不定的。
“怎么说呢,妈妈的影响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低头看着从屋檐滴落到脚边的水珠,在湿滑的大理石瓷砖上晕开一片无色的涟漪,“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宅在家里看动画片,说起来那时候家里的电视也就那几个频道,播的节目也屈指可数。其实我妈妈也是个配音演员,虽然不是很红那种啦,但我还是很崇拜我妈妈的。”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从小到大妈妈一直都是她心中自满的存在,那些年疯狂追剧的时光里,她成了荧屏前母亲唯一的忠实粉丝。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继承母志吗?慕清司低着头看她:“其实以你的专业,还是比较适合去剧团发展的,起码有物质保障,才能谈所谓梦想吧?”
他是个务实的男人,所以不是太能体会女生憧憬的世界。
“那你又是为什么进入这一行?”她不服气地反问。
“我是为了一个人。”
此时,他淡淡的声音似胜过一切声响,那样纯粹地撞击着傅筱雨的心。能让慕导煞费苦心的人,一定很重要吧?傅筱雨心中不由得溢出丝丝酸涩。
其实说的也是呢,即便常挂在嘴边的梦想被标榜了多冠冕堂皇的动机,实际上去践行它的初衷又需要几个理由?反而逃避梦想,才需要编织许多看似困难的借口。
说来慕清司也曾经是个配音员,她对其退居幕后的原因实在很好奇,但不待她开口询问,他率先开口问话。慕导怎么今天对她的话题格外感兴趣?
“令堂现在还从事配音工作吗?”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记错任何一个配音界元老。
“在我十二岁那年过世了。”
她刚才似乎用着平淡的语气说了很沉重的话,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慕清司清了清嗓:“难怪我看你简历辗转多地念书,看来你也不容易啊。”
“有点儿吧,那时候就觉得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我后来跟着外公姓,因为户口问题,又转了几次学,差不多到高中才稳定下来。”她想起族谱,又忍不住自嘲道,“到了我这一代,我家可有三个姓氏。”
“三个?”他讶异道。
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定误会了她家有什么野史之类的。
傅筱雨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爸妈一个姓,我跟着外公姓。妈妈当年是跟着外婆姓的,所以我们家就有三个姓氏喽。”
“听你说你还有个舅妈?所以,当时令堂两姐妹就各自跟父母姓,所以你就随外公姓?”这个号称很聪明的慕大导一下就还原了事实。
“对呀。”
“但为什么不是跟父亲那一方同姓?”他想不通的是这一点。
她难为情地挠了挠微红的脸颊:“因为我爸爸是入赘女婿,所以……我其实是跟着妈妈姓的。我小时候还一直误会‘程小雨’才是我的本名,直到高中才慢慢把名字纠正为‘傅筱雨’。”所以,她这个傅姓实际上是随外公姓的。
她那看似平淡无奇的自述,却仿佛平地一声雷,彻底震撼了慕清司。紧接着她的手腕被猛地抓住,追问的话便扑面而来。
“你说你是程小雨?”他像是要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你妈妈是不是叫程冉?”
傅筱雨愣愣地点头,为什么慕清司会知道她母亲的名字?她来不及追问,只见他忽然露出沉痛之色,那样的悲伤!
“没想到竟然是你……”他小声嘀咕着,惊喜的同时,嘴角却噙着苦涩。
他以为两人的相识仅始于大学,没想到她竟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人。
傅筱雨就是程小雨。
十五年了,怪不得他找了那么多年,所有寻遍的“程小雨”都另有其人,而她本人竟一开始就在他身边。大学错过了她,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谈话,他想必又要再错过她第二次。
可是,为什么不是更早以前与她重逢,却是在这种时候。
程冉过世的噩耗,令他心中一阵绞痛。
“慕导,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突然筑起疏离的高墙,让傅筱雨因此却步。
她担忧地看了过去,总感觉慕导今天怪怪的……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尴尬的僵局。
“在外面。你和我开玩笑吗,凭什么我要去接你?”慕清司不由得扬高了音量,一脸不悦。
“快来,我被辛晴那家伙丢在了高速公路边!手机快没电了!”电话那头是凌宸,隔着话筒都能听出那道聒噪的男声。
于是片刻以后,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主驾驶座上的慕导隐忍着额头即将暴裂的青筋默默开车,而副驾驶座的聒噪男人此时正与后座的女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什么?你竟然瞒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还是这个烧菜超烂的家政妹?”那一声娇嗔叫得实在委屈,可他是个男的。
傅筱雨抽出购物袋里的黄瓜指向他:“什么家政妹?给我说话小心点儿,今晚下厨的可是我!”
凌宸嫌恶地推开面前的黄瓜,鄙夷道:“我宁愿出钱到外边吃,你省省吧!要不是……啊!你敢动手?”话未完,俊颜迎面就砸来一根黄瓜。
好样的!竟然敢砸他凌大少爷!
狭小的车内,不时飞舞着蔬菜,两根黄瓜上演着刀光剑影,激烈的嘴仗还未分出胜负,两颗脑袋就各挨了重重一记栗暴。
“都给我闭嘴。”慕清司深“刮”了他们各一眼,瞪凌宸那一眼尤为用力,并抛下森冷的警告,“信不信我丢你们下大江喂鱼?”
“抱、抱歉……”两人默契地耷拉着脑袋,像犯错的小学生。
傅筱雨踮起脚尖翻橱柜的食材,一旁的男人便自然而然地为她取下够不着的东西。而当慕清司想要翻找不见踪迹的衣物时,那个小短腿的女人却总能准确地告诉他放在第几个抽屉里。
料理完晚饭以后,傅筱雨就自行告辞了。临别时,慕清司还给她递去一把伞。小小的举动,却给凌宸带来巨大的打击。
他们相濡以沫到这般融洽,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同居恋人。但事实上,是这样也说不定呢。钟点工只是个幌子?金屋藏娇才是事实吧!
人刚走,八卦的凌宸就一个胳膊肘撞了上去:“行啊,交往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上次我就多少看出一些苗头了,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为所动的成熟男人,在沙发椅一角落座,随手翻起了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