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与北京交界,封锁区外围
第四号临时通讯线路断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负责四号线路的技术员李海峰在临时指挥部通信总终端排查着,想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算上手头现在正在检查的外层线路接口,他目前为止还一无所获。
至少在他不短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故障还是第一次出现。不同于其他部门,国安部的通信向来是有线与无线相结合,以其保证最安全也最可靠。在架设通讯线路的时候,他们会在指挥部与前线之间的路段中每隔三十公里放下一个微型收发塔,组成一条实质的电波通路,再配合总部的大功率通信总终端,把需要发送的消息以无线电的形式经由收发塔依次传达。如此以来,即便有任意一个收发塔被入侵,或者通讯信号被拦截,电波通路就会被阻断,总部也会受到警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无奈的是,无论几率多小,通信中断这样的事情还真让他碰上了——前一秒他们还在和天津国安部分部通话,下一秒所有的信号都消失了。经过备用的紧急无线电确认,所有接通第四号通信电缆,也就是靠近封锁区东侧的那条,全都瘫痪了。
通讯小组当然想到了有可能是有人入侵了通讯线路,立刻发出了警报。但经过应急小组张佑赫的确认,无线电信号没有问题,信号防火墙也没问题。通讯中断很有可能是硬件出了问题。
那么……只有人工修复了……而且是一个个的排查这条通讯线路的所有接口。
该死的……李海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暗骂一声,站起身,开始整理身边的工具包——这个接口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好如初。他更加坚信,是通讯器内部出了问题,很可能在天线的部位,也是最难修理的部位。
******到底今天是犯了哪路神仙,先是被明明奇妙的派到这个鬼地方,刚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又摊上这么操蛋的事……今天犯太岁了?
他不断地在心里骂着,同时也祈祷着故障的原因一定是在营地里,否则的话,他就得每三十公里排查一个微型收发塔,从里到外拆开来看,一直排查到天津……
妈的妈的妈的!
李海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乱,几次想把螺丝刀插进工具包内侧的袋子里,可那袋子就像是跟他有仇一样,说什么都打不开。
操!
他又骂了一句,随手把螺丝刀扔到了裤子口袋里,长舒了一口气,打了打身上的浮土。
底层的接口都排查完了,还有中心终端没动,再剩下的就是……
李海峰抬起头,看了看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天线。他要爬上那里。
操,真******……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绝望感。整个通信总终端的接口不说上万也有上千,算上天线总量大概在两千到两千五之间,仅仅他一个人排查的话至少需要三天。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只是检查了外围的接口,但现在看来,老天就是在成心刁难他。
回去之后一定要申请调离。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儿。李海峰在嘴里嘟囔着,席地而坐,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这是张佑赫在他临走时给他的,说是累的时候解解乏。
这个人不错。李海峰把烟叼在嘴里,暂时停止了心中的咒骂。作为国安部最底层的工作人员,技术员一向不被人尊重,经常是肝脏活累活的第一人选,而张佑赫却丝毫没有嫌弃他们,至少要比那些成天愁眉苦脸,看着他们卖力的小组长好得多。
只不过他抽烟是在太凶了!李海峰在口袋中翻找着打火机,却在心里暗自嘀咕。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烟枪。而且张佑赫自从进入通信小组就看起来一直是心身不宁的样子。尤其是自己吃饭午饭回来之后,整个通讯小组的帐篷都已经成了仙境,而张佑赫一根根的抽烟更甚于前,最后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
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小工——诶,我的打火机……妈的,我他妈根本就没有带打火机!
李海峰暴跳如雷,恨不得把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扁。自己这半天纯粹是浪费时间!
但最终他也没有放弃这根香烟。他把它夹在了耳朵上——或许回到营地里还能找个人借火,到时候在放松一下也不迟。
那就开始干活吧。
李海峰终于是没了脾气,长叹一口气,重新背起挎包,向着另一处处在中心位置的总机终端走去。
那是他终端底层排查的最后一个部分。他需要先绕开已经检查过的底层接口,再打开这个中心终端,排查所有接口。
如果在一无所获……
他又看向了那个十多米高的天线,脚下险些摔倒。
不管是哪路神仙,求你了,一定是内层终端机出了问题。李海峰默默祷告着。但他心中也清楚,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理智告诉他,问题就是在天线上。
但终究还有一丝希望。李海峰并不像就这么放弃。
他猫着腰,绕过一根根电缆,费力的钻进了总机的内层,直奔中心终端。
接着他愣住了。
在中心终端外壳上有一层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
铁锈?终端机生锈了?
李海峰觉得不可思议。国安部的所有设备都是特种钢制成的,别说是生锈,就是王水都不一定能溶解。再说这些设备在运进封锁线之前都是再三检查过的,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可能生锈?
而且为什么外层没有事呢?
李海峰走上前,端详着上面那一层红色的物质。大半个外壳,尤其是焊点和接缝的位置,红色早已经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像是层涂料油漆。而大片大片的红色则在向外蔓延,从接地的位置向上攀升。
难不成真的生锈了?
他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撮下一片红色的“铁锈”,放在手指间撵着,再在凑上前嗅了嗅。
有血腥味,质地松软有颗粒感——是铁锈……果然是生锈了……呸!这帮蠢货!
李海峰啐了一口,打了打双手,把剩下的铁锈打磨干净,狠狠地盯着已经快成垃圾的中心总机终端,咬牙切齿。
妈的,那些搞后勤的一定又拿破铜烂铁充数了,就这种质量不故障才怪了。老子又得给他们的失职买单……操……这种故障怎么修?得直接换设备啊!
他绕着中心总机终端走了一圈,捉摸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红色的铁锈已经盘踞了整个机器,说不定里面也已经快被腐蚀干净了。
没法修……他从口袋中掏出了对讲机。
先上报,看上头怎么说,否则又得让我背黑锅。
他按下了通话键……没有反应……
咦?
他又连续按了几次,可从扬声器中传出的只有杂乱无章的忙音。
怎么回事?连对讲机都出故障了?李海峰上下掂量手中的对讲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清楚地看见了在机身右侧的通话键上,有一个清楚的拇指印,就像是刻在那里一样的。同时,他也感到了自己右手手指上传来的阵阵麻痒感……
他拇指上的红色还在,而麻痒就是从那里而来。
李海峰又使劲揉搓了几下,可他的拇指上还是粘了不少的铁锈,就是没有办法弄下去,似乎是已经深入到了皮肤中。不过李海峰并没有太担心。在干活的时候手上沾点东西很正常,就算是现在弄不下去回去用清洁剂也能洗净。至于那麻痒感,可能是刚刚在手中撵铁锈的时候手指上划了一些细微的口子吧。
这种事情他经历太多了,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在他面前还有更加棘手的问题。
眼前的这台机器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要走回去,向上报告,再回来更换设备?当然,前提是上面那些猪头不会借此说事。
先打开外壳看看吧,说不定里面还能在补救一下。
李海峰也知道,这只可能是痴人说梦。即便总机终端密封的再好,外壳锈成这个样子里面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宁可拼一拼运气,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
万一呢……
他从口袋里拿出螺丝刀,先从一个小接口开始检查——上面同样布满了铁锈。
妈的妈的妈的……上面那些猪头……
李海峰还是忍不住自己嘟囔着,大骂自己的领导。要不是他们的失误,自己怎么可能遭这么多罪。
一共四个大螺丝,全都卸下来了。但是还没等李海峰拆下外壳,他就发现自己的螺丝刀不对劲。
红色的铁锈粘在了螺丝刀的十字口上,似乎已经渍在了那不锈钢制成的刀身上。而且在李海峰的眼中,原本光亮的外表也变得灰暗了。
铁锈也能传染?
他随手抹掉了上面的铁锈……和螺丝刀的十字口……
整个螺丝刀都已经变得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