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似墨,今天的天黑得格外的早。此刻天空被乌云遮蔽,似是将有一场大雨,山风吹过,似有一片肃杀之气在酝酿。
钟山道的山路之上,一老一少一侍女三人各骑着一匹马悠闲地走着,少年约摸十五六岁,一袭白色长衫,虽是普通料子,但却很是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一头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背后,那张脸洗的极为干净,长得清秀,但是算不上帅气。老人看着也很普通,只是眼中不时闪过的寒芒让他显得不是那么普通。
如此普通的三人组,正是林暮他们。由于是第一次出行,林暮不想着急赶路,只是每日悠悠闲闲的游玩,只要掐着日子,能够赶上学院的夏试就行。
这半个月下来,林暮竟是连马车也给卖了,骑马来到了山阳郡。至于第三个人,就要说一个很俗套的卖身葬父桥段。
凝香本是浙东县内一户平民,父女两人为躲避县中恶霸的欺凌,想去江南城讨生活。结果半路父亲病死,凝香无钱葬父。
林暮当时见她可怜,就给了凝香些许银两,助其葬父。
如果这是那些言情小说的话,凝香定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如诗中描写那班,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但这不是言情小说,凝香更是没有丝毫亮点,矮小瘦弱的身材,如平常江南人一样略显白皙的皮肤,眉眼寻常。
自从买下凝香后,她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暮身边。
大隋有个规矩,买下的侍女需要主家重新取个名字。凝香这个名字,是林暮苦思冥想一整晚才想到的。并很无耻的背了首李白的诗。虽然凝香没有读过书,但是她觉得这首诗很好。少爷是个很有才,很了不起的人。
……
……
越往北气候越寒冷,按道理来说四月份的北方也该回暖了,可能是受到山脉影响的缘故,钟山道两旁的树木依旧是光秃秃的,远处的岩石上仍然积存着去年深冬的雪。加上天空中的乌云,此时的钟山道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
沿着钟山道向钟山深处行去,天地间的温度越来越低,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迎面扑来。如此荒凉的地方,杀人越货的事情应该很常见吧,林暮不禁想到。毕竟,这里是南方商队进京的必经之地。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林暮终于看见一个车队在暮色中扎营歇息,一群像是侍卫的人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深夜赶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侍卫看到林暮三人想这边过来,冷漠盯着林暮说到。
林暮翻身下马后,微笑着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主仆三人怕夜晚赶路有危险,所以想跟你家大人搭个伙,借宿一晚。”
那侍卫打量了一下三人,冷声说道:“你们在这候着。”便转身走进由五辆马车和箱柜构成的车阵中,立身在一辆华贵的马车旁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暮用眼神跟向临沂交流了一下,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凝重,感觉到这群人的不凡。
“你们可以在车阵边扎营,但不许过于靠近我们。”那侍卫说完,转身回到侍卫队伍中。
不一会儿,三个简陋的帐蓬便立在方形车阵外围不远处。
另一边,车队中的仆从们沉默地挖土搭灶拾柴烧水。一个样貌清丽的婢女偷偷走下那辆被重点保护的名贵马车,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亮晶晶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烁,但是看到那正在取水架锅拾柴的凝香和老者,而一旁的少年却安稳的坐在那看书,她的眉头稍稍的皱起来。
侍女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在林暮不远处坐下,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京城?”
林暮将手中的书放于膝间,微微笑着说道:“对啊,去京城求学。”
“你们是从南方来的?”
“嗯,从历城来。”
“说实话,我不喜欢你这样子虚伪的人,表面上看待人似是温文尔雅,讨人欢喜。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的冷漠劲儿。真真是一个伪君子。”说完,侍女高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林暮,转身向着车阵走去。
听到侍女突然间的嘲讽,林暮三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这位侍女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凝香恶狠狠的登了一眼那侍女,“第一次见面,居然说出这么没礼数的话,也不知道她家主人是怎么教的。”接着转头问道:“少爷,难道您就一点也不生气?”
“啊?哦,不生气,我倒是觉得这个小女孩挺有意思的。”林暮看着那侍女的背影,眼神变得异常明亮。
“少爷就是少爷,跟别人想法就是不一样。”凝香夸赞道。
向临沂却在一旁感到一阵无语,心想你自己明明也才十五岁,看样子跟那侍女差不多大,哪里有资格叫别人小女孩?
黎明前一个时辰,林暮躺在帐篷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心神不宁,竟是在这个时候失眠。思索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林暮干脆出来做到火堆旁,双眼大睁,看着天上的乌云,思索着,从昨天傍晚就阴着天,怎么还没下雨?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侍女出现在林暮旁边,林暮看着她,道:“睡不着?”
“嗯。”
“为何不在车里?”
“不想。”
“那为何来这边?”
“我愿意。”
林暮心想,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一个小女孩怎么说话如此冲。
随即火堆旁便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静静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一声惊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林暮惊诧的看了一眼小侍女,心道原来还真有不怕打雷的女生啊。
“听你家小侍女说,你会作诗。念一首来听听。”小侍女霸道的说道。
“呃,好吧。”林暮不想与她多计较,老老实实的念了一首符合情景的: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尊凸,千杖敲铿羯鼓催。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小侍女心道,虽然诗的起首很突兀,但直接入题写暴风雨来时,闷雷起自脚下,云雾绕座不散。突出了所处的地势很高,因而所见的暴雨,与平地所见不同,为下文铺垫。接下就别出蹊径,描绘了一幅壮阔异常的场面,没想到小小年龄就能写出如此大气的诗。
表面上看,小侍女依旧冷冰冰的道:“嗯,是不错。不过我不明白,这里的地势没有诗中那般高耸吧?”
“既然你叫我念,当然不是现想的咯。”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在两人背后的阴影处,一把剑突兀的出现在那里,直直的刺向小侍女。
离得近处,才能听见那呼啸低鸣,像是有冤魂在哭泣般的声音。林暮后背感受到一股寒意,下意识的看向后方,那把剑便顺理成章的出现在林暮眼睛里。
林暮猛的推开小侍女,同时大吼道:“有刺客!”
那把剑划过小侍女的手臂,略微停顿了一下,瞬间又隐没在黑暗之中。自始至终,林暮都没有看清握剑的那个人。
在林暮喊出敌袭的那一瞬间,那些强大的侍卫们迅速做出了反应。一名侍卫长带着一部分人迅速赶过来救走小侍女,另一波人则是死死的守护在那辆豪华马车周围。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名刺客的剑会在那里出现,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辆车内的人一定是刺客的第一目标。
一时间,场间变得无比安静。
紧接着,远处嗖嗖作响,密集破空声响起。无数箭矢,如急雨般从两侧树林深处密集抛射而出。
林暮在刺客消失的第一时间就跑到凝香身边。拉着她,与向临沂一起跑到了自家马匹旁,在箭矢到来之前躲藏到马的后面。
一瞬间,刚才还安静的钟山道充斥着侍卫们的喝骂声,惨叫声,命令声,还有那些箭扎进木头里的声音。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使场面显得无比混乱。
咻!
一根箭矢擦着林暮的脸颊射进了土地里,没经历过这些的他,面部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脸色显得苍白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箭雨渐渐停了下了。山道两边涌出一个个黑衣刺客,统一的黑色夜行衣,手中一把把寒光凛凛的剑,像狼群般杀气凛然的向着众人扑去。
还活着的侍卫们,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便分成两队,抽出手中制式长剑迎向黑衣人。没有想象中剑锋剧烈的碰撞声,没有嘶吼声。只有剑尖捅入心脏,剑锋割开咽喉,鲜血洒在地面的细小声音。
交战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从刚刚开始就是最激烈的殊死搏斗。没有人后退,因为这些人心里明白,后退就代表着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方法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凭借着侍卫们的配合,很快就将黑衣人的攻势压制住。虽然己方暂时还不能突围出去,但只要坚持到车上那人出手,一切将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