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万里之外,就在苏尘离开湮天神殿的那一刻,湮天神殿偏殿之中,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偏殿之上同样有着一座圣洁的玉白色的神座,一位身着淡蓝色的长裙的女子端坐其中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细碎的樱花瓣,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虽然简洁,却显得雍容柔美。
女子清冷的目光锁定在神座前那将略显廋小的身影尽数笼罩在白袍之中的人身上,神色复杂,朱唇轻启,轻柔地声音自唇间飘出,令人心渐平静:“没想到传闻中向来神秘的玄尊,身形这般娇小,不过……”如柔荑的玉指轻点神座扶手,发出空灵的声响,指尖光芒闪烁,柔美的声音愈渐冷漠:“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连你,也要背叛君上?据说,你现在的一切可都是君上所赐。”
“的确如此。”座下那人沉默片刻,淡然道:“不过这又如何?若湮天帝君要我这条命给他便是,与背叛与否并无冲突。”或许是有意为之,白袍下传出的声音空灵而又嘶哑低沉,让人辨不出男女老少。
“现在,君上便需要你这条命。”女子黛眉轻蹙,指尖敲打的节奏快了几分,光芒也明亮了几乎,阵阵无形的波动如涟漪般传开,同时冷声道:“你给,还是不给?”
“给与不给,又有何区别?玄尊抬头看着神座上的女子,叹息道:“若能使湮天帝君脱身,我这条命给又如何?可惜……”话语未落,语气徒然一转:“至于你,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神为好,黯魂音对我无效,若你能奏出三善安魂曲倒会令我措手不及,不过……”玄尊话语一顿,漠然道:“你,终究不是少司座,于音律之道,你还是,差了太多。”
“玄尊,你身为五尊之首,本应以保护君上为己任,现如今,却要带头背叛君上?”扶手上玉指停止了敲打,女子黛眉微蹙,语气凛冽:“就算进今日你助幽冥杀了君上,那又如何?以你的实力,其他三位帝君岂能容你?而以你的性格,似乎也不可能屈居于人下。”看着玄尊那张让人见过一眼便使之忘却,仅能让人记住眼神的面容,女子内心疑惑不解。
“呵呵,天不容我自容,更况人乎?”玄尊眼神轻蔑,嘲讽道:“虽然他们于地境之人自称为‘神’,但一日没跨过那道门槛,他们就终究只是人,而是人,就得受制于天道掌控,我何惧之有?”话语间,他伸出掩藏在袖下那因终日不见阳光而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朝殿顶虚握,似乎要把苍天握在手中:“其他三位帝君,除了同样神秘莫测的净莲帝君之外,幽冥、玄明,我皆不惧,若他们够胆来找我麻烦,灭了便是!”话毕,虚握的手中徒然紧握,像是将什么东西捏碎一般。
而事实上,的确有东西破碎了。
就在玄尊手掌紧握之时,一阵波动从殿顶扩散,只见那装饰简洁却又不失威严的金色殿顶阵阵颤动,条条细如金丝的裂纹自玄尊手掌所指处迅速扩散,转眼间已是遍布整个殿顶,只听“嗤”的一道细微声音传入耳中,殿顶顿时崩碎,非金非石的碎片还未落地,一阵抖动之后便是消失不见。
殿顶破碎,露出的不是一片晴朗的苍天,而是银色乱流席卷,幽暗,似噬人巨兽的巨嘴一般的黑洞,洞中除了乱流,再无他物。
看着因空间破碎而显露真容的虚空,感知着这片已被封锁的空间,女子轻声道:“倒真是万事俱备啊,这泯天咒你修炼了多久?就为等待今日的到来么?”说着,女子一声轻笑,柔美的玉颜显露出一抹悲切的神色:“君上待你不薄,你何至于如此?”
“湮天帝君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那道门槛,其他三位帝君惶惶不安,担忧若是湮天帝君真正迈入那个层次,会不会对他们下手。”玄尊也是一同看着头顶上这片虚空,轻声解释道:“所以他们找到了我,二司座,图尊、炎尊,还有五位元将,商讨一同讨伐湮天帝君。”
闻言,女子娇躯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白袍人,颤声道:“连他们……也要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玄尊收回目光,看着女子,叹息道:“这些年湮天帝君锋芒太甚,即使是他座下三座、五尊、十二将也是无比担忧,担忧其他三位帝君会一同讨伐我们,因为他们活的太久了。”他摇头轻笑,眼神讥讽:“而越是活得久的人,便越是畏惧死亡,恐惧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权、力,如同令人心醉的毒药,即使注定一世孤独,千夫所指,他们也会甘之若饴。”说到这,玄尊哑然失笑:“真是群愚昧的家伙!”
“净莲…帝君,她…也是这么…想?”女子抿了抿嘴,神色凄然:“夜枭、炎均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净莲帝君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二司座、炎尊他们,的确是如此。”似乎是确定了对方逃脱不了,玄尊颇有耐心地解释道:“那么你呢?一定要坚持?这样于你,与他,都没好处。”看着神座上被虚空上落下的银光照耀,加上那凄然的神色,颇有圣洁凄美之感的女子,白袍人劝解道:“何不换种方式试试?”
“就像你现在?”女子嘲讽一笑,随即神情敛没,归于平静,视线直视白袍人,目光如炬:“玄尊,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
面对女子的追问,玄尊沉默片刻,抬头,目光毫不示弱地对上女子的目光:“我说过,我这条命是君上的,不过,这并不是死忠的理由,因为,那并不是最好的决定,对现况没有丝毫的帮助!”说完,语气一弱,玄尊诚恳地劝解道:“还请大司座三思。”
这是玄尊第一次称呼她的职称,而此时,她也明白了玄尊话中的意思,不过,她并不打算如此做,至少,在那个人此时这近乎绝望的时候,不能再给他其他负担了。
如此想着,女子目光飘向殿外,眼神恍惚迷离。
目光收回,女子臻首轻抬,轻靠在座背上,使胸前的曲线更显几分诱惑,温润白皙的皮肤在银光的照耀下晶莹的光泽,她轻轻闭上美目,双手轻放在扶手上,心情渐渐归于平静,轻声道:“我不会背叛他的,不过……”话语未完,眉心处一点金色光芒亮起,不断闪烁,她低声嘱咐道:“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你”
玄尊袖下的手紧握,明白了女子的意图,喃喃道:“一定要如此吗?”
“是啊~一定要如此吗?”女子睁开美目,眼中已不复先前的柔美,空洞迷惘之感充斥眸中,无神的看着头顶上的虚空,嫣然一笑,低声自语道:“不过,只有如此,我才能心安啊。”
玄尊抿了抿嘴,袖下的手握了又松开,松开又紧握,最终,他朝神座上的女子微微一躬身,叹道:“的确不愧是大司座,我始终,不如你。”
“你只是,不如我这般,心有外物罢了。”女子闭上了空洞的眼睛,喃喃道:“不然,我也会如你一般,作此选择。”话语落,她眉心的金色光芒徒然突破了束缚一般,一道金色的小指大小的人影自其眉心窜出,冲向殿外,似欲逃离此地,同时身体如同融入空间一般愈渐透明。
玄尊像是早有准备,直起身,手掌朝金色人影方向虚握,似乎突破了空间的限制,那金色小人顿时出现在了手心,金色人影渐渐平静,金光渐散,一个雍容柔美的女子闭目端坐在他手心,正是神座上的女子模样,只是此时体型小了不少。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手中端坐的女子,玄尊惋惜叹惜,目光转向殿外,脚步往前一踏,身影徒然出现在了神殿之外的上空。
看着身前那宏伟威严的神殿,玄尊低首默然,只听“轰轰”巨响,湮天神殿边缘突然出现道道裂缝,将它与岛屿分离,随即脱离云海岛屿,跌落于九重天之下。
看着那坠落的神殿与岛上慌乱的人群,玄尊神色复杂,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的小人,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似乎是听到了玄尊的话,那手心闭目端坐的小人轻微地点了点头。
“嗖嗖”
几道破风声响起,五道人影飞至玄尊身边,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后,同时一道影子如倒影一般出现在面前的空间,影子颤抖,一道削瘦的人影分离出来,再者,一道火苗出现在那削瘦人影的身边,火势膨胀,化为了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
“辰尊、绝尊、七星他们,都解决了?”玄尊轻声问道,声音细微,却蕴含这一个不可抗拒的威严。
“禀报尊上,七星他们包括七星宫已经尽数坠入地境。”他身后五道人影同时躬身报告,他身前那俊逸男子轻笑一声,轻蔑道:“辰尊、绝尊他们也已经随着天尊府一同坠落,或许,已经灰飞烟灭了也说不定。”说着,脸色那得意的神色更甚了几分,目光灼热的扫了眼玄尊手中的小人。
玄尊没有理会俊逸男子的嘲笑,只是对于后者对小人的无礼而略微皱眉,随即看向那名从影子中出现的男子,沉声道:“夜枭,少司座呢?”
“已坠落地境之中。”被称作“夜枭”的男子沉声应道:“虽然三善安魂曲配上失音琴有些麻烦,但也仅仅于此而已,不然坐在二司座的也不会是我了,真不明白一件地境的凡物,怎会有如此神力。”
“再平凡的东西,落在不平凡之人的手中,也同样会变得不平凡。”玄尊语气淡然地说道:“依赖于灵物,终归只是下下之举。更何况那可是湮天帝君亲手重新炼制的。”
“恩,的确如此。”夜枭赞同点了点头,一旁的俊逸男子则不满地皱了皱眉,夜枭瞥了眼玄尊手中的小人,目光一热,忽然狐疑地看向玄尊:“只是,我不明白,若是为了防止他们去援助湮天帝君,大可一杀了之,怎还需将其坠入地境如此麻烦?”
“那样会惊动他,我不希望因此而使计划失败。”玄尊淡漠地回了他一句,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道:“走吧,这场剧,也该谢幕了。”话落,身影一颤,消失在原地。
“是。”
众人应道,纷纷朝幽冥神殿飞去。
临前,夜枭皱了皱眉,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却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无奈之下只得与众人一同前往幽冥神殿,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