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那不可磨灭的画面就如出现在眼前一般生动,那个神情,这世间不可能有第二人拥有。邪魅、阴枭、讥诮、优雅。那样的神情,竟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突兀之感,而是理所当然。
那只是一幅画,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了。可是每一届的梦境之主都会在每月花季上前参拜,可以说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女子倾城,男子邪魅,仿佛这天地间除了眼前的女子,其他的都不在其眼中。
两张面孔猛然间重合在一起,就如梦魇般在她的脑海中肆虐。竟然是他,那么自己以前做的一切都只是枉然,他还在,她怎会再嫁她人?
紫魂未碎,我亦未去,你怎可嫁于他人?
原来如此。银夙对着境羽惨然一笑,敛襟深深一礼,告辞离去。
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银夙这是怎么了?怎会向公子行礼,还是最高礼仪。若说没有反应的,就只有境羽了,看着银夙离去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妥之感。几人见他如此,连忙敛了情绪,跟随而上。只是脚步刚刚抬出又生生顿住,猛然抬头看向前方,一个妖冶的男子不知何时挡住了众人的去路,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看着境羽。
竟然是他。师尊今生最憎恨的人。名义上境羽的父亲。
境羽看着这个男子,眼神清明,只是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眸有着难以忽视的吸引力,就那般直直的看进眼眸之中,四处一片黑暗,境羽唯一的感觉就是坠落。一直在坠落。
无极自洛楠出现就一直盯着洛楠,深怕他又对境羽不利,这个人的可怕至今都是都还是记忆犹新。如今见境羽一瞬不瞬地盯着洛楠的眼睛,就知道坏事了。可是那个人的威压使他们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得干着急。
洛楠好整以暇的看着境羽,眼眸深处都是促狭的笑意。
就在境羽失神的瞬间,一道惊呼声从远处传来,有太多的情绪夹杂在其中,连洛楠都是微微一怔,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会使人这般的依恋?
境羽身体猛地一震,从失神中醒了过来,惊诧的看着那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甚是警惕,若非刚刚那呼声使那人的心神松懈了一刹,自己就真的沦为了他的奴仆,且是最为忠实的奴仆。
后心不知何时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打湿了身上的素色水云长衫都显出淡淡的湿濡。忽的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怎么会这样?心口宛如千万只虫子在嗜咬一般,痛不自已。
“师尊。”无极惊呼一声,原本见他醒来,微微有些惊喜,可是又生变故,让他如何不急。
境羽退了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形,这痛觉,出现了几次了?他也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记得自他那次醒来之后就经常出现,一直都不知晓原因,此时却是又发作了,真是不知这样的顽疾会在何时要了自己这破败的生命。
“怎么会?”一道惊疑的声音从洛楠口中溢出,那原本老神在在的神色消失无踪,有的只是狠戾与狰狞。原本只是猜测吟川是七尊者之一,自己经过万般阻截还是未能将其抹杀,此时竟然亲眼见证了一位尊者的诞生,那异象,明明就是地之尊者出世时的吉兆。
境羽直愣愣的看着那方天空,无数凭空出现的花瓣几乎将整片天际遮掩,晶莹剔透,无休无止。为何这场景给自己无比熟悉的感觉,也那样的亲近?它,就应该存在于记忆中的,他笃定的想。
身体里的血脉竟然无缘由的开始沸腾,境羽倏然抬头,看向那里,眼神好似穿越了空间的距离,那漆黑的瞳孔闪烁着淡淡的紫芒。身子不由自己的向前走去,目标:那方异象横生的空间。
书等众人都是紧紧跟上,看着境羽那失神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深怕伤了他,只得跟在身边。洛楠看着几人从他身边走过,怔仲在当下,或许,当初是我错了。不该将这样一个人迫入绝境,最终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可是,这世间没有可以后悔的余地。而他,亦没有后悔的觉悟,以致于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时,还不自知。
“吟川。”银夙在即将进入杞梧殿时,那道惊呼声传入她耳中,头脑中一片空白,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觉自己手脚冰凉,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
“星宿。”哆嗦着唤出这个时刻都挂在嘴边的名字,目光呆呆的看着前方,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现实。
我终究是要对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啊。曾经试图去改变吟川小时候多灾多难的命运,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半步不离,之后又将她传入无涯森林,那时吟川十三岁。看着她一步步成长起来,心中更多的是担忧,因为自己的干预,那原本清朗的星盘混乱不堪,到处杀机四伏,才有了梦幻之境与幽溟幻境的联姻,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幽境之主竟然早就料到一般,留给漪涟的遗命便是让寒煜娶吟川为妻。一切都不谋而合,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现在,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原来因果报应,竟是如此灵验。我犯的所有错误,都尽数落在了吟川身上,她将承受本该是我承受的责罚。她与境羽,本来不会这般曲折,只因为自己的介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星宿早已在她唤他时就出现了,只是银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发现。看着她这般景况,星宿不禁湿了眼眶,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坚强?什么事情都为她考虑,何时为自己考虑过什么?难道这就是她爱的方式吗?
“王。”不忍心她这般胡思乱想,轻呼出口。
银夙一愣神,终是醒来,杏目圆睁,“吟儿怎么样了?”
“公主暂时没事了。”星宿如是答道。
微微一喜,又瞬间冷静,“星宿,你是不是骗我的?刚刚明明有惊呼声传来的,那声音。”
就在这时,兮尘从里间缓步行了出来,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定是听见了银夙的疑问,开口解释道,“刚才吟川确实是。去了。呼吸、心跳都没有了,连带着身体都凉了。我们当时只以为是无力回天了。寒煜是伤心至极,才会有刚才的呼喊。就在那时,一抹黑色的光华从吟川体内溢出,虽是漆黑、森冷,却是温柔至极,没有丝毫的不妥。将吟川包裹在其中,瞬息间无数的花瓣凭空出现。想必梦王也是知道,这是地之尊者出事时候的异象,吟川的记忆觉醒了。”
他说的淡然,只是当时那情景,兮尘心乱之极,感觉这天就要塌了一般。那时的失落感简直就如多年前那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幕一般模样。无人知道他当时的害怕,比寒煜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