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姑娘确实摊上天大的难事了,否则,绝对不会跑到那种地方挣钱,由此似乎可以断定,她还算是个孝顺的闺女,这年头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难能可贵的,就凭这条他或许应该帮帮她的忙。一想到夜总会乌烟瘴气男盗女娼的情景,他的心里便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愧疚与自责,好像是他狠下心肠把小宋逼到那种地方去的。逼良为娼,他脑海里不时地会蹦出这个龌龊的成语,好像是法官当庭给他定下的罪,简直跟锥子似的一下一下戳刺他的每一根神经,叫人心惊肉跳。尽管借钱给外人总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可他还是暗自拿定了主意,人不能光顾自己。
陈秃子是你呀,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正想问问你的病好点儿了没?……哦,早出院了,恭喜!恭喜!这年头数健康最重要嘛,其余那些都是扯淡。哪天咱们一块坐坐……你说什么?没弄错吧,红中出事了!……这太可怕啦!怎么会这样呢?前几天我还跟他见过一面呢,好像情绪是有些低落,还不都是****的股票惹的祸,可也不至于那样吧……这么说是真的了!不就是钱没了么,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家伙也忒能钻牛角尖了,干吗非要走那条路!你说他傻不傻啊?胳膊哪能扭过大腿呢,尽做无谓的牺牲……
接完陈秃子的电话,赵之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发了很长时间呆。透过眼前的玻璃窗,他盯着外面被太阳烤得蔫头蔫脑的一排槐树。沥青一样的槐树胶每天都在疯狂地往下滴落,水泥甬道上尽是黏人鞋底的黑圆点子,远远看去犹如一摊陈年的血迹,人从上面踩过,鞋底会粘得吱吱响,那感觉真叫人恶心。
赵之又莫名地想起自己那天和红中喝酒的情形,没想到这差一点就成为他们人生一次诀别了。如果不是听陈秃子亲口说的,他压根不太容易相信事情会这样。他还清晰地记得红中脑门中央的暗红色的火罐印记,就像被谁痛揍了几拳头。现在回想那天红中的印堂,似乎是有点儿晦暗铁青的,加之情绪失控和呜咽有声,几乎能够断定红中出事已有先兆实属必然。不过,一旦想到红中居然身上揣着一引即爆的雷管,只身闯进人头攒动的证券交易所,像所有精神病人那样歇斯底里叫嚣着,鱼死网破地要跟人家工作人员来个同归于尽,赵之简直不寒而栗。
后来赵之竭力回忆,那晚在老猎户自己到底跟红中说了些什么,红中又是怎么跟他聊的,好像不外乎钱和女人。也就是说,若非为那个叫宋媛媛的女人,他也许根本在出事前见不上红中那一面了。冥冥中觉得,红中出事好像也跟那个女人有些瓜葛,就连自己也似乎是鬼使神差地跑去约他喝酒。他甚至还记起被活活泡进玻璃酒瓮里的蛇,红中少说也喝了七八两泡死过蛇的药酒,也许是那蛇的不屈冤魂缠上了正交厄运的红中,才使他铤而走险干出那么不可思议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