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中的丫鬟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全是下人,不是主子。有人会说,这不是废话吗?问题是,这样的废话,有很多职场中人却并不明白。身处职场,大多数人都是为了五斗米的薪水,在卖命出力地打工。即使走上了中层领导的岗位,工作内容略有变化,但这个本质并没有改变。然而,有些人却总是觉得自己身份地位不一般,不把企业的员工看做自己人,而是一门心思挑这个那个的毛病,想着到领导跟前告状。导致办公室阴气森森,大家紧张兮兮,根本没心思干活,把力气全都用在猜疑和提防同事上去了。
我们并不是反对员工对领导忠诚,只是强调员工之间更应该形成一张团结的网,共同对抗企业前进路上的风雨,在不涉及企业正常运作的事情上不必过分计较,尤其是不要想着通过“告密”的手段来向领导献殷勤,实现自己的青云之路。之所以这样,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如果企业的领导把精力和关注点放在这些事情上,就会因小失大,造成企业的内耗,也就没有机会引领企业实现更大的发展了。在这方面,鸳鸯对司棋的保护,是许多职场中人应该学习的典范。
第七十一回,鸳鸯在办完事情的时候天色已晚,本来想去小解却在无意间撞见了司棋和潘又安在偷偷约会。这时候的鸳鸯就面临着一个选择:告发,还是不告发?我们知道,鸳鸯最终是选择了缄口不言,很好地保护了司棋。那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鸳鸯把这件事情嚷嚷了出来,或者只是偷偷告诉贾母,事情又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呢?
如果鸳鸯如司棋担心的那样,回去就禀明了贾母:“唉呀,老太太,了不得了,我看见司棋和潘又安在大观园里偷偷约会了……”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司棋应该是活不成了,潘又安应该也活不成了(或者是跑了以后永远没法再回来了),负责看门、放潘又安进园子里来的婆子估计也活不成了。这还没完,最终只能是走到“抄家”的结果上去。
整个贾府就会被翻个底朝天,抄检大观园的事情也就会早一天发生。除了抄检本身,此后大家也都会你监督我,我举报你,表面上一张笑脸,背后却暗藏杀机,人人自危,无论主子下人全都互相提防,这无疑是贾府的巨大内耗。
我们在企业中不也很容易看到这样的局面吗?一个还不错的企业,不把精力放在如何开拓外部市场,却在窝里斗,在同行迅猛发展的时候自己发展缓慢、停滞不前甚至业绩滑坡,这样的企业大概离破败也就不远了。而引发企业内耗的导火索,可能就是“多事者”的一次告密与揭发。
鸳鸯没有把事情吵嚷出来,因此也就维持了贾府的暂时稳定。她把事情瞒下来,一个字儿都没跟别人说。她是这么想的:大观园应该是个洁净的地方,现在突然间冒出来偷情的事情来,谁放进来的?怎么放进来的?只此一个,还是还有旁人?除偷人外,有没有失窃?各屋里到处都是金银珠宝,难道当权者就那么放心,肯轻轻饶过这一个?这一查牵藤扯蔓,不光司棋没好果子吃,整个园子里的丫头都没好果子吃。推而广之,整个府里的下人都没好果子吃,有罪的自然要定罪,没罪的也要派一个失职,如野火燎原,株连无数,这些都是可能的事。所以,为了整个大家族的和平繁荣稳定,鸳鸯选择了沉默。
如果是别人撞见了司棋和潘又安的事情,是不是也能够保密呢?按照各人的性格来看,大多数人是不会保密的,如果人人都能选择保密,这也就见不出鸳鸯的高明了。
我们也来进行一番假设,要是被婆子们中的一个撞见了,肯定不会瞒住,而是会飞也似地跑到王夫人那里去告状。王善保家的看见了,倒是可能缄口不言,但这是由于司棋是她的外甥女,倘若撞见的是别的丫头发生这等事,她告状的速度一定会是最快的。
要是被其他的丫头撞见呢?比如袭人,她的性格可能是不会马上嚷了出去,但一定会通过暗示的方法来给主子们提醒。袭人无意中听到宝玉失口叫黛玉“妹妹,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还把她担心得要死要活,生怕宝玉和黛玉做出什么不才之事来,泪都吓出来了,想办法拐着弯提醒王夫人叫宝玉搬出园去。主子们个个内心清明,一听袭人的提醒,马上就知道园子里出了状况,这和直接去告状的区别也并不太大。要是平儿撞见了呢,她本身就是一个直接的管理人员,肯定会知会凤姐并组织抄检,只是她会选择将行动在隐秘中进行,不过分惊动上层领导罢了。
如果是被最下等的小丫头撞见,直接去告状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小,说不定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只是我们已经无从知晓罢了。当然也还是有可能遇上一个胆子大的,不顾前后地去吵嚷出来,结局又与上面的一样了。小丫头撞见了不说出去,但还可能通过“八卦”的方式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出去,最终无法避免地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去,情况又大致相同。
这么看来,被鸳鸯撞见,竟然称得上是司棋的最大幸运。因为鸳鸯深深懂得,大家都是打工的,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照顾、彼此扶持还是有必要的,鸳鸯自然而然地保护了司棋。
鸳鸯当的是无名英雄,谁也不知道,连司棋也不知道。司棋提心吊胆,生怕鸳鸯给告密,居然吓出病来了。鸳鸯赶紧过来发毒誓:“我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你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糟蹋了小命儿。”鸳鸯说明自己不把事情抖搂出来的原因:“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我坏你的声名,我白去献勤。”她不是哈巴狗,一定要献勤卖好,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单凭这一点,她就比职场中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要强,并且强得多。
表面看起来,鸳鸯是保护了司棋,实际上,鸳鸯这么做也是在保护贾母,保护整个贾府。贾母的寿,无疑是很长的,鸳鸯的周到服侍肯定是头功一件,同时也别忘了,鸳鸯不把烦心的事情告诉她,也是她长命的原因。假如鸳鸯今天在贾母面前告这个一状,明天抖搂那个丑事一件,贾母可能早就气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长的寿数。另外,贾母这个最高领导者年纪大了,爱犯糊涂,一生气就喜欢一竿子打倒一船人。要是司棋的事情怪罪下来,王夫人、凤姐和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从主到奴,估计无一幸免,个个有罪,所以鸳鸯实际上也充当了一干主子们的庇护伞。
说到底,在一些不涉及企业大局的小事上,少说一句是职场人应该秉持的基本原则。当你能够为同事的一个小错误保密的时候,不仅仅是放弃了通过告密来走上青云之路的眼前利益,更主要的是保证了企业的正常运作和经营活动不因小事而受到影响和耽搁,你的“沉默”给了企业更多发展的空间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