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下面的人有问题,要么吃面的人有问题。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秋无风看得很清楚。相比之下,他倾向于后者,觉得吃面的人有问题,毕竟一个下了几十年面的老人,就算是坏蛋,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秋无风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可笑,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什么闲事了。
但秋无风是秋无风,他的做事方式不能用正常人来形容,比如此刻,他正在谄媚地向吃面的汉子借钱。
“一碗素面1文,三碗3文,身上只有两文,还差1文,故借钱1文,一个月后还10两。”这就是秋无风的借钱方式,仿佛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向一个陌生人借一文钱并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吃面的汉子们笑了,笑得把嘴里的牛肉都喷到了碗里,然后又塞进了嘴里。
一块牛肉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能浪费。但显然,一文钱,对于他们而言,也不值一提。
带头的汉子个子矮小,不足六尺,但体型粗壮,胳膊的肌肉黝黑,一看就是做苦力的好手。但秋无风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睛直接而不游离。其他汉子都在看他,等他拿最后的主意。
矮壮汉子问道:“请问阁下大名,哪里人?”
其他汉子掩着偷笑,一是这文绉绉的话从矮壮汉子嘴中说出,极其生硬;二是他们觉得,一个衣衫褴褛、满头污垢的乞丐,用此种礼数对待,实在滑稽。
秋无风一切都看在眼里,觉得这矮壮汉子能成为头头,也有他的本事,做事谨慎,留一份余地,不由得有了一丝好感,便答道:“一位过路的乞丐,大家都叫我疯子。”
哈——桌上的汉子都笑哭了,因为秋无风用了极度认真、严肃的口吻,说了上面的话。
矮壮汉子像放了心,摇手赶秋无风离开。
但秋无风学会了乞丐的无赖,他拉着矮壮汉子的衣角,极度认真地说:“相信我,会还你10两的。”
矮壮汉子被打败了,随手扔在地上几文,才把秋无风打发走。
要说演戏的本事,秋无风必是一绝。此刻,他在李家村最好客栈吃着最好的酒菜,费用超过了1两。
对于秋无风这种人,钱根本不是问题。他不用偷,也有人把钱奉上,这些人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则是他的敌人。
请秋无风喝酒吃菜的,就是秋无风的朋友。
他是秋无风新交的朋友,李家客栈老板。
他不姓李,而姓王,叫王老实,圆圆胖胖,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至于,他一个外姓人为何来到李家村开客栈,他不说,秋无风自然不会问。
请秋无风喝酒,是他主动提出的,理由是请他谈谈鬼村的情况。
进李家客栈的时候,王老实说,这店有一个规矩,若能讲一个奇特的故事,他就请人家免费喝酒吃肉。
有这等好事,秋无风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他讲起了鬼村的经历。
秋无风没有一丝隐瞒,甚至描述当时的情景夸张些,他说自己进茅草屋时,看到了轻飘飘无头女子,风一吹,无头女子就不见了。
秋无风的故事,引起了王老实极大的兴趣。他说,他经营客栈好几年了,关于鬼村的故事,他听说过很多,比如有人在那里看到的并非点着灯的茅草屋,而是在水里洗澡的女子,但那里根本没有水,连小水沟都没有。
这些都没有引起秋无风的注意,只有这一句除外,“那地方容易丢尸体,但李家村还是把死人埋在那里”。
一件事奇怪,原因很多,但最有可能的是,背后藏着什么。
秋无风决定把他找出来。
他找到昨晚丢尸体的那家人。那位今早逼问娘在哪的李大头,就在他面前。
李大头这样解释道,李家村有一个说法,若不把尸体葬在鬼村,这家人便会再死一个。
有人怀疑过这说法,尝试着反抗,结果不出三日,家中又有人惨遭横祸。于是,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了。
秋无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恳请李大头帮忙。李大头一口回绝,但秋无风拿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没他陪同,李大头取不出来那一万两。
于是,当日下午,一场葬礼又开始了。
没人问死者是谁,只见李大头哭得很伤心,像自己的亲爹又死了。
黄昏,棺材已经被黄土盖住,一块木板上即是碑基,写着“无名氏字墓,李大头立”。
送葬的人早已离开,
一处新坟藏于乱岗之中,并不起眼。死也是不平等的,像这样的无名之辈,葬的位置差,一看就知道是穷鬼。
棺材里的秋无风,已经进入龟息状态,没了心跳和呼吸,如死人一般。
若秋无风不愿醒来,没人怀疑,这不是一个死人。
夜深,乌云飞快地吞食着月亮。
新坟处,有人在刨坟。若秋无风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他们白天就在婆婆那里吃面,里面还有个矮壮汉子的头头。
他们为何要半夜偷走尸体呢?
没有人知道。
秋无风没有醒,被他们装在麻袋上,扛着身上,开始了另一段黑暗之旅。
在龟息状态的秋无风是没有意识的,他像睡着了,开始一段自己不知道的旅程。也许,这段旅程的终点就是地狱。
等秋无风醒来时,他在一间密室里,伸手不见五指。
周边还有一股怪味,秋无风的鼻子很灵,他闻出了那种味道,那是尸体变质后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到了地狱。
他忍不住捏了腰间的软肉,很疼,但那是一种很幸福的疼。
活着真好。
他觉得有点肚子饿。在这种环境下,还有饥饿感的人,恐怕只有秋无风了。
还有其他东西饿了,它们正在逼近,嘴中撕咬着。
虽看不见,但秋无风的耳朵告诉他,这群东西不好对付,搞不好,他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但秋无风是个爱干净的人,他不想乱动,碰到已经腐化的尸体,弄脏自己。尽管此刻,他的身体从手到脚,没有一片肌肤是干净。
可是,那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秋无风只想到两种可能,或上天,或入地。
地上坚硬的石板,天也是坚硬石板,秋无风犯难了。
对付那群吃尸体的虫子,这不是他擅长的事情。此刻,他怀念起了无痕,要是那丫头再,化骨粉晒上一圈,量这怪虫再厉害也不敢过来。
讽刺的是,秋无风还没见过这虫,就被吓住了。他开始呼喊,喊救命,喊有人没,喊那个变态养了这样一群虫。
最后,他喊累了,想到了神母,难道神母就在这里?
一边踩臭虫,一边喊神母,没有回应,臭虫却越来越多。
面对食物,臭虫也一样,准备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战斗仍在继续,秋无风开始咒骂起了夜莺,如果他不偷跑,能带路找神母,他怎么能受这种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