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历978年,跨年之夜,黑暗笼罩的天幕下朵朵烟花绽放,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有一个地方却是悄无声息,见不到半点烟花的影子,就连其屋檐上挂的大红灯笼,都仿佛比他家更黯淡一些。
它位居整个皇都最中央的位置,高墙四围,占地极广,恍若一只千年玄武般伏在那里,威严,神秘……
这个地方就是皇城。
自从夏皇刘修登基后,每年的跨年夜,他都禁止皇城内任何地方燃放烟花爆竹,而且还试图让全都城的人甚至全国的人放弃燃放烟花爆竹,但老祖宗的规矩不能丢,他这在每个人看来都特别荒诞的决定并没有实行下去。
于是,本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却最为寂静。
“这天,变了……”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高台上,面朝西北望着静谧的皇城,狂乱的北风呼啸而过,两只半闭着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片浑浊。
“咳咳……”,似乎是风有点大,老者咳嗽了几声。
旁边的一名男子赶忙上前来扶住老者,左手在老者佝偻的背部顺抚,关心道:“爷爷,这里风太大,我们还是下去吧。”
只见这男子紫衣紫发,剑眉星目,俊朗之极。
老者转头看着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但又马上了无踪迹,缓缓说道:“毅儿啊,明日你便随我离开这都城,回老家去吧。”
“只有我们俩回去吗?”
“你父亲他们既然不听我老头子的话,那就随他们去吧,这各人有各人的命,不能强求……”
此地是皇都的东南一角,名曰长安区,是著名的官圈,处处可见巍峨的门楼,宏大的府邸,无一不是帝国内叫的上名号的高官政要,二人所处之府邸更为磅礴大气,宏伟的门楼上书两个劲笔大楷——薛府!其府邸之规模即是在这长安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在这长安区里,还有一幢府邸却是丝毫不弱于这薛府,其门楼更是居众府之首,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其上先帝亲笔提字的那幅牌匾——镇国大将军府!
但今夜的大将军府也是怪异的很,不见任何烟花的影子,府内人声鼎沸,忙作一团,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将军夫人,要生子了!
“砰”得一声响,产房的门被撞开,一名侍女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却被一个早已守候在外的男子拉住,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黑袍,五官如雕刻般俊朗分明,浑身散发出刀子般的锋利气息,可那双如鹰般的深邃眼眸里如今却写满了焦急。
侍女被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尖叫后方才看清眼前人,当即怯生生的叫了声:“公……公子,您回来了。”
“娘亲她怎么样了?”
“秉公子,听产婆说,目前一切都顺利,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小公子才能顺利出生。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阿!我要去打水了,公子再见!”,侍女急急忙忙的跑走。
男子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全无平时的稳重霸道,不时探头探脑的向着产房看去,却又畏首畏脚的不敢进去,着实引人发笑。
一刻钟后,整座城市突然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中,就在此时,一声婴啼划破长空,似莺语又似鹰鸣,似乐音又似裂帛之声。
那男子当即虎躯一震,疯也似得冲到了房门口,百般焦急却还是不敢进去。
恰巧这时产婆刚从房内走了出来,见到他,立刻鞠躬行礼“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与小公子都平安无事,真是天佑林家啊。”
“嗯,辛苦您了,承蒙此恩,我林家必有重谢。来人呐,快扶婆婆下去歇息。”说罢,也不管其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内,隔着屏风问道,“娘,娘亲?”
“信儿?!”,疲倦至极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惊喜,“快,快进
来!”
男子掀开了珠帘,只见华美的卧床上正躺着一位丰韵娉婷貌美如花的少妇,苍白的脸色和还未平息的喘息证明刚刚经历的并不容易。她怀中还躺着一个婴儿,婴儿此时已经停止了啼哭,两只瘦弱的小手胡乱摸索,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盯着来人看个不停。
“娘,这,这就是?”
“嗯,信儿,他就是你弟弟,他叫……,呵,他还没有名字呢。唔,就暂且叫他林恩吧,等你父亲回来,再问一下他的意思。”
“父亲他,还未回来么?”
“是啊,不知道他晓得他又有了一个儿子时,要高兴成什么样呢!”说罢,美妇人轻轻拉住了男子的手,“你这么远赶回来,肯定是累了,早点下去歇息吧,我会吩咐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送过去的。”
“好”,男子抬头道,却看到了美妇人依然紧攒的秀眉,又问道:“不知娘亲是为何而早产?”
“唉”,美妇人别过了头去,幽幽说道:“都怪,都怪娘亲太贪心,大冷天儿的想看一眼那雪落秋香的奇景,结果惹了风寒,走在路上晕了过去,摔了一下,动了胎气……娘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出去吧。”
男子一听,急忙应了一声,替美妇人捂了下被子,便悄声走了出去。
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锦被里的美妇人突然两行清泪骤然而下,染湿了鬓发。
而那男子也并未离去,在门外徘徊了片刻后,眼神一寒,大步走远。奇怪的是,他并未回房,而是绕道走了偏门,借着漆黑的夜色,出了将军府。
“雪落秋香?哼!”
……
片刻之后。
“镇国大将军,哼!好大的气派,想当初,先帝戴病亲笔题写了的牌匾。可惜啊可惜……”
将军府外,一名红衣男子矗立在地上,气场极足,狂虐的气息在此人身边缭绕,就连月光都仿佛避退了几分。
“夏皇有命,处死镇国大将军林风一家上下老小,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一道道身影此起彼伏,借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穿梭而去。
这时红衣男子身旁出现了一名女童,金雕玉琢的小脸,憨态可掬的身体,仿若瓷娃娃一样,让人不忍心碰触,生怕不小心打碎了般。
说来也怪,这女童好像感觉不到这红色长衣人身上狂虐的气息和浓浓的……血腥味,径直走到男子身旁,问道:“可是先生,林大将军他不是还在边疆戍边么?”
“哦?”男子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笑道:“是啊,可惜林风他没有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不然还真想看看到那时他的那张脸又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便拉着小女孩的手,“走,随我去见见这千琴公主,想起来,还真是好久未见了呢。”
脚步一抬,大门就忽然大开,里面已经铺了满地的尸体,无声的享受这月光的抚摸,这两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静静往前走去。
夜,寂静的可怕。
……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惊醒了薛府门卫,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心想道这半夜三更大冷天儿的还有什么人会来造访?指不定又是那群又臭又脏的要饭的来讨点剩饭吃!好死不活的还把自己的美梦给打搅了,真是该死!该死!
即是如此,他还是缓缓的打开了大门……
“啊!刺……”门卫的尖叫声还未出口,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扼住了嘴巴,顿时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见来人一身黑衣,就连面容也是被一条黑色的面巾遮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他一把抓掉了面巾,露出刀锋般的面容,待门卫看清后,才将其放开。
“原来是林信公子,小人狗眼未能认出公子,还请公子恕罪,不知公子为何深更半……”门卫看清来人后立刻弯腰赔笑道。
林信也不言语,抬手将什么给门卫扔了过去,门卫顺手一接,跌了跌手中的分量,当即闭嘴,陪笑着目送林信走开,腰弯的更深了,就连眼睛都快被脸上的笑容挤得看不见了。
进得薛府,林信径直往薛家四子薛毅的住处走去,林家之主林风与薛家家主薛霸乃是过命的兄弟,故两家交情极好,而林家大子林信却与薛家四子薛毅关系最为密切,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玩到大,薛毅的房间在哪他最清楚不过了。
路还未走至一半,远远的就看到一名紫衣男子快步迎来。不是这薛毅,还是谁?
薛毅哈哈大笑道:“林大哥,别来无恙啊!”
林信的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狠狠的抱了一下身前的男子,“你小子,一年不见,又壮实了不少嘛!”
“嘿嘿,林大哥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薛毅热情道,说完又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你看我这木头脑袋,林大哥没事儿,就不能来我这里了?我的错,我的错,待会我自罚三杯谢罪!”
林信听得此话却并未被逗笑,而是认真说道:“今晚我来这里,是真有事情要问。”
薛毅听到后立刻停止了嬉笑,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哥你放心,只要是弟弟我能办到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只是这事我怕你也不太清楚。”
“哦?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
“你知道雪落秋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