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盒子被碰开,里面的短刀便咣当一声掉到木板上,她刚想要伸手去抓,那车门却突然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将短刀捡起,有些怀疑地抬头看了看她,又递到车里那男子的手中,低声道:“少爷,这是白爷的刀。”
初阳趁机一把抓住了车门,喊道:“先生,先生,您救救我!”
那些人强硬地拉回了她的手就要跑开,车里的男子突然抬起了头,好看的眉眼,英挺的鼻梁,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短刀转了个圈儿,离手飞出。只听挟着初阳的那男人哀号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低眼一看,才见他小腿肚上已是汩汩地往外冒出血来。
那男子走下车的同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了一些巡捕,那几个绑架她的人本来还骂骂咧咧的,一见巡捕手中的真家伙,瞬时变了脸色,拉了跪在地上的“大哥”就要往人群外跑,那些巡捕见势,对着前方便是砰砰几枪。
码头上瞬时乱作一团,男子用力地将其中一人推到一边去,怒道:“谁让你开枪的?!伤了旁人唯你治罪!都给我抓活的!”说着便先追到了人群里,对着那“大哥”的腿弯处就狠狠踢了一脚。挟着初阳的人因为吃痛,本就不利索的身子摇摇晃晃竟要连带着她一起摔到台阶下去。那台阶上是高高突起的锚栓,若是撞上定是要头破血流的,初阳本是被枪声吓得怔了神,这一刻又恐慌到了极致,干脆捂住了眼睛,大喊:“救命!”
00“喂!”千钧一发之际,那男子突然大喊了一声,无比迅速地将她从那瘪三身上拉下,又将她拦腰一路抱到了车里。
惊魂未定的初阳手心里已是密密麻麻地往外渗出了汗,身体也抖得不像话。救她的那男子又突然低咒了一声,吓了她一跳,扭头去看,才见原来刚才他那一脚正踢在瘪三刀伤处,血迹沾满了他锃亮的鞋尖,这会儿,他正一脸嫌弃地拿着一张报纸狠命地擦拭鞋子。如此看来,这该是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初阳双手紧握在一起,方才想起落在那人身上的刀来,“我的刀!”说着便要推开车门走下去。
那男子却是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住,道:“刚把你救出来,又要干什么去?”
初阳心急道:“我要下去找我的东西。”话音未落,短刀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谢谢。”
本想伸手去拿,那男人却顺势反扼住她的手腕,将她重重地压在了车椅背上。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去,“你想干什么?”她这莫不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那男子却没有回她,只是那样极近地盯着她看,呼吸都能打到她的鼻尖上。良久,才又拿出那把短刀放在她眼前晃了晃,问:“这把刀是你的?”
初阳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是我朋友的,落在了我这里。”
那男子却像是来了兴趣,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又离她更近了些,问:“若是能将这刀落在你那里,那也定是不寻常的关系。”
初阳拿手抵在两人之间,脸红起来,有些生气地道:“初阳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还请先生自重!”
那男人没料到她突然这么大声,倒也真放开她,坐起身来,扬了扬眉,“自重?”
正在此时,车门外跑来一个人,道:“少爷,人都抓着了,要送巡捕房吗?”
男子看了一眼初阳,道:“送什么巡捕房,我高天磊还等着好事儿呢,一起带到白园吧!”
初阳这才知道,他竟是稽查局长高中义的儿子高天磊。早就听沈老师说,仇少白有位生死之交,常年于各地逍遥,倒是没想过自己与他会有今日这般相识的情景。
高天磊将车窗摇下,嘱咐了那人几句,又回过头来看初阳。初阳老大不自在,手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他道:“原来你是于会长的千金,救了你这么一个人物,某些人定得好好谢我,走吧,正好一起去白园!”说着便让司机发动了车子。
初阳急道:“白园是什么地方,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等人的。”
高天磊却是笑着将短刀还回她手里,“他今日定是不会来了,于小姐也不必等了,就随我去吧。”
原来白园是仇少白住的地方,园如其名,园里的建筑都是白色的,沿着山水迤逦而建,到处都是蓊蓊郁郁的树,气派的大门前,依旧是白木雕花栅栏,大理石砌成的路面处处尊显华贵之仪。正值盛夏,满园的花都开了,茂密葱茏的竹子长在两边,更显清幽。
初阳随着高天磊往里走,见那棕树丛中独有一棵蓝花楹,满树的蓝紫色,十分雅丽。只是初阳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低落来,原来他们是这样的生分,她竟连他的住处都不曾知道。
刚进门廊,便听见楼上某间屋子里传来一阵低哀的音乐声,高天磊对她嘘了一声,拉了她的衣袖,将她引至会客厅。他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将脱下的外套随意搭在沙发上,又叫丫头上了香槟跟咖啡来,而后松了衬衫领口的扣子,道:“今天是少白亲生父母的忌日,他总是要在灵前跪足三炷香的,于小姐就先在这里坐等会儿吧。”
怪不得高天磊会说他今日不会在码头出现,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初阳拿小匙子一下下搅着咖啡里的糖块,看着那本是纯白的颜色一点点地被深棕色的咖啡稀释,也不知怎么地就说了一句:“世人都知道他是仇文海的螟蛉之子,似是刀枪都不能近身一样,却不知他原来也是有血有哀的凡人…”
高天磊一愣,似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看了半晌,待初阳反应过来,他却是又笑了出来,道:“有血有哀?于小姐倒是第一个如此形容他的人。”
初阳很是尴尬,也不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起身走到窗前看起园内的美景来。她的发上别着一枚银质的镂空蝴蝶发夹,由阳光照了一个投影在脸颊上,忽闪忽闪,却是要比园内风光还要美。
高天磊见她看得入神,只觉得好笑,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也跟着走了过来,与她一起望着窗外的美景。
初阳本来就是小孩子心性,第一次来白园,开始虽有些不自在,但远处那棵蓝花楹的美,却是让她忍不住想要走近。
高天磊也是自由惯了的,早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也没什么避讳,拉了她便一路跑了过去。
树下有些被风吹落的花瓣,点缀在草丛里像是俏皮的薰衣草,初阳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也不顾什么淑女仪态,将袖口一挽便弯了腰捡起花瓣来。
高天磊看着她,笑问:“于小姐捡这些个落花做什么?”
她神秘地从口袋里拿出在码头上买的荷包来,笑得烂漫,“装这个啊,我要把这荷包装得满满的。”
高天磊哟了一声,道:“是要装满送给白爷吗?”
初阳不料被抓了话柄,也不回他,羞着脸便转过身去,却见仇少白正从灵堂里出来。许是因为日子特殊,又在家中,他穿得很是简单,一件极其素雅的玄色长袍,斜襟处缝了一排传统长扣,一直从领口错落盘到了腰上去,将他本就颀长的身躯修饰得硬挺笔直,双鬓似是刀裁一般干净利落。
“少…”她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喊出他的名字,便停在那里,抬着头仰望他。
他立在那楼顶的花台上,双手背在身后,眉头微蹙似是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收了目光,就要转身回屋里去了,方才注意到站在楼下的小女子,原本平静的脸上竟露出几丝警惕来,“初阳?”
她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荷包藏到背后去,极力掩饰着心里的慌张,拿出短刀,仰头道:“喏,你的东西落了都不晓得,本小姐好心,就亲自给你送来了。”
高天磊也走了过来,轻笑一声,对仇少白道:“是我带她来的,这丫头为了给你还刀,在码头险些被人绑了去。”
仇少白面色一冷,双眸倏地收紧,问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