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皇帝前六年(公元前151年)
初,燕王臧荼有孙女曰臧儿,嫁为槐里王仲妻,生男信与两女而仲死;更嫁长陵田氏,生男、胜。文帝时,臧儿长女为金王孙妇,生女俗。臧儿卜筮之,曰:“两女皆当贵。”臧儿乃夺金氏妇,金氏怒,不肯予决;内之太子宫,生男彻。彻方在身时,王夫人梦日入其怀。
及帝即位,长男荣为太子;其母栗姬,齐人也。长公主嫖欲以女嫁太子,栗姬以后宫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帝,故怒而不许;长公主欲与王夫人男彻,王夫人许之。由是长公主日谗栗姬而誉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贤之,又有曩者所梦日符,计未有所定。王夫人知帝嫌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行请立栗姬为皇后。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按诛大行。
孝景皇帝前七年(公元前150年)
冬,十一月,己酉,废太子荣为临江王。太子太傅窦婴力争不能得,乃谢病免。栗姬恚恨而死。
庚寅晦,日有食之。
二月,丞相陶青免。乙巳,太尉周亚夫为丞相。罢太尉官。
夏,四月,乙巳,立皇后王氏。
丁巳,立胶东王彻为皇太子。
中国的政治,外面看上去,汉官威仪,正儿八经,其实在权力斗争的核心部分,也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原因很简单,就是化国为家,家里的事,边吃饭边聊就搞定了,不需要庙堂公议。
景帝的原配皇后,是薄太后的侄女,应该是景帝的表姑,反正薄皇后是无宠亦无子,给废了。当时,景帝的长子刘荣已经被立为太子,母以子贵,刘荣的生母栗姬是最有希望晋升皇后的,如果栗姬做了皇后,皇后和太子是亲母子,这种组合就是双保险,一般不易发生易储的变故,比如吕后和孝惠帝的组合,坚如磐石,刘邦想动都动不了。离咱们最近的大清朝,据考只有道光皇帝一个是皇后生的标准的“嫡长子”,这在当时是皇室和大臣期待已久的事情。
立嫡长子制度,虽然粗陋了一些,但毕竟是个制度,有一定的约束性。栗姬再进一步,母子的地位就能稳固很多。当然,专制时代所有的制度性约束在口含天宪的皇帝面前,都有打折的可能性。
景帝刘启似乎给过栗姬机会,刘启身体不好,死的时候年纪不大,所以他的儿女都比较小,刘启曾嘱咐栗姬善待诸子,有托付的意思,栗姬只要脑子没有进水,拿出点母仪天下的风度和做派,皇后的位子应该跑不了。可惜这位傻大姐没有政治头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她来讲,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还难懂。
纯以国事论,刘荣的地位得到了丞相周亚夫的支持,太子太傅窦婴更是理所当然地维护太子的利益,栗姬是不是以为有这些大老支持就一切ok了,所以就不再想争取其他力量的支持。长公主刘嫖是景帝的姐姐,是景帝面前的红人,因为这位老姐出入于长安豪门贵戚,谁家有靓妞绝对门清,是景帝泡妞的活地图。刘嫖曾经提出要和栗姬结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刘荣,遭到了栗姬的拒绝。栗姬认为长公主刘嫖一直为景帝引进美女,减少老公上自己床的几率,侵犯了自己的权益,所以对刘嫖没有好脸色。
做皇帝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广纳天下美女,所以,做皇帝的老婆、二奶、三奶……第一品德就是不吃醋,超一流的品德就是不仅不吃醋,而且把自己娘家的亲姐妹姨表姐妹姑表姐妹以及侄女外甥女都无私地推荐给皇帝哥哥,栗姬的思想觉悟差老远了。
刘嫖和景帝的另一位妃嫔王娡一拍即合,统一战线马上建立起来,这两个女人配合默契,让景帝刘启改变了既定决策。刘启先封王娡做皇后,再立她的儿子胶东王刘彻做太子,以前的太子刘荣,史书上也称他为栗太子,则被贬为临江王。
同样的帝王贵胄,命运就此迥然不同。
刘嫖把自己的女儿阿娇推荐给只有五六岁的刘彻,问他有什么意见。刘彻答道:“筑金屋以藏之。”这就是“金屋藏娇”一典的来历。
那边废太子刘荣之国,修建王宫时,侵占了太宗庙外围的空地,被人告发,于是收监。
我们应该没有忘记,晁错为了自己出入方便,在太庙的外墙上开个洞(他们都是侵犯太庙、太宗庙的“壖垣”。垣,谓墙外之短垣也;壖,庙内垣外游地也)。
同样侵犯和亵渎太庙的尊严,景帝掩护了晁错,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加姑息,并派了号称苍鹰的酷吏郅都审理此案。所谓审理,就是以上意为准绳,以刑供为依据,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表面上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其实,同罪的王子首先得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然后才以法论之,如果王子在政治上没有问题,他做再多坏事和违法的事,法都管不到他那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就是一个伪命题,一个忽悠老百姓的超级玩笑。
栗太子那不叫犯法,那叫自找倒霉。政治上失意后仍不知收敛,正好为政治迫害留下把柄,所有的法律程序,只是政治迫害的一块煞有介事的遮羞布。
栗太子年纪不大,但已经看穿了皇帝老子的这一套把戏,哥哥不陪你演戏了,干脆自杀了。
看完这段历史,锐圆有两个地方搞不明白。一是刘彻的老妈,已经嫁了人,还能混到太子东宫,皇家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二是如果说景帝讨厌栗太子,还可以理解,打发得远点也就完了。但作为亲爹,非要置儿子于死地,究竟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巩固刘彻的地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