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吧!”苏秦遣退侍从,道:“此事应该不假。只需看魏王的态度,就与我们刚入魏境之时大不相同。”
“主公,如此大好时机,恐怕以后不会再有!”毕成显得非常激动。只因魏国在之前已经答应了张仪的连横策略。让秦国的盟国合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人质一死,秦魏两国之盟破解,对于苏秦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苏秦双眸微闭。的确是最佳时机,若是四师兄再让秦国与之修好,想要合纵就难了……
“还请主公下令,让属下打点一切,以备主公面见魏王!”
苏秦沉默许久,忽然双眉一展,下了一道命令:“毕成,你去安排,本君要尽快谒见魏王,在秦国知晓此事之前,本君要让魏国加入合纵之盟!”
于是毕成领命而去,也与刚进门的沈芸曦擦身而过。
“哼!”沈芸曦死死地瞪了苏秦一眼,举起手中的包袱转身就走。
苏秦忙拉着她,低声道:“芸曦,我不能陪你去咸阳……”
“知道!你的事比较重要嘛!”
“我——”
“好啦,不用道歉。”沈芸曦知苏秦合纵事大,心中却还是莫名地生气。“都走了,我一个人去找张仪就是。”
此时,一名小厮恰好路过,听到二人谈话,心中一颤,急忙走开,一路喃喃:“敢和君上如此说话,世间恐怕没有几人……”
远远听到“君上”二字,她又横了苏秦一眼,“是呀,君上忙着救民于水火之中,小女子我又怎敢用私事打扰?”拂开苏秦的手,一脸无所谓地离开。
“芸曦——!”
见她走后,苏秦拿起相印看了许久,之后发出一声苦笑,随手将相印扔在榻上,走向沈芸曦的房间。
曾经,这个踌躇满志的少年一心想要改变这个乱世。
岂不知,这个在他看来污浊不堪的乱世也在渐渐改变他。
“嘎吱……”沈芸曦的房门轻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苏秦转身走出房门,向一名侍从问道:“可有看见韩真?”
“回君上,小人见他方才向城中而去。”
苏秦默默地望向驿馆大门,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你有韩国九王子的照顾,我也算放心了……”
沈芸曦独自坐在马车上沿着官道西行,车内放满了各类物品,水果食物自是不在话下,她拿出一块糕点含在嘴里,恨恨地说:“死苏呆子,这边才说陪我,那边就去合纵!韩真也是,死哪去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只听御马的车夫道:“姑娘,前方有人挡路。”
“谁啊!”沈芸曦恰好在气头上,正想大骂一场。可当她掀开车帘之时,却露出了笑容。
只见韩真慵懒地靠在树边,嘴里含着一片绿叶,眼中依旧显露出那不变的不羁之色。他将长剑顺手搁在肩上,朝沈芸曦走来,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
“这位姑娘,在下有事前往咸阳,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载我一程?”
自从张仪将公子鹞作为人质送往魏国归秦之后,不用一兵一卒,就让魏国把上郡十五县与重镇少梁一起献给了秦国,使得黄河以西地区全部归秦所有。
之后,惠文君便仿效三晋的官僚机构设置丞相、九卿等官职。
张仪即是秦国置相后的第一任丞相,位居百官之首,管理军政要务及外交,也代替了公孙衍的大良造职位。
“我张仪之所以有今日,还要多谢一人。”张仪刚从寒泉子的府中走出,就对身旁的周子暄说。
周子暄笑道:“是那个墨家老爷爷吧?”
“呵呵……不错,昭文君对我的大恩,今生难报。”张仪点头道,“谢礼已经送过去了,如今天色尚早,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拜访他。”
“好啊,我们请他大吃一顿,再去……”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可理应转弯之时,张仪却朝前而去。
“咦?辅应遂不是在南门等我们吗?”
张仪望着前方,“前面好像很热闹,去看看!”
周子暄顺着张仪所指的方向看去,见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前方,一些路人在一旁指指点点,却无一人靠近那辆马车。
“哟呵!这不是公孙大小姐吗?”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拦在马车前,朝那半透明的围帘中调笑:“这么有兴致来逛街啊?”
“公子乾,”帘中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含带着一些愤怒:“我要出城,请你让路。”
公子乾站在车前,不但不让路,反而变本加厉,“不让你又能奈我何?如今你以为你爹还是大良造吗?我看你不如跟着本公子,本公子绝对不会亏待美人,哈哈……”
他走到前面便要踏上车去,车内的少女一惊:“你——!”
“放她走!”一只手拦住了公子乾,说话的正是张仪。
公子乾回头看见张仪,眉毛一挑,满是不屑。“你是谁?敢坏了本公子的雅兴!”
“我就是新任的大秦丞相。”张仪收回手,背在身后。
“本公子当是谁呢,原来是偷璧玉的小偷啊!”公子乾干笑一声,又看见了一旁的周子暄,立马堆起了笑脸,带着一份邪气,“哟,看来本公子今天艳福不浅……”
“是吗?”张仪虽似毫不在意,可眼中寒光一闪,嘴角也溢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周子暄忽觉不妥,忙挡在张仪前方,“哼,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你也差不到哪儿去!”
周围人群越来越多,嘈嘈嚷嚷地在一旁议论。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公子乾一脸怒横,肆无忌惮吼道:“别以为有个男人给你撑腰就可以如此狂妄!你还不就是供我们玩乐——”
“啪!”一声脆响,公子乾的脸上已陷下五条红红的指印,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怒视着两人。
“看什么!”周子暄又举起了右手。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女人才会没地位!
“算了。”张仪轻轻拿下她的手,玩味一笑,“何必和他一般计较?”突然转身问道:“巡城军何在?!”
街上人群一听张仪令下,忙让开一条道来,公子乾见形势不妙,正想冲出人群,却被周子暄拦住,当下用箫敲敲在双膝之上。
“哇!”他顿时摔了个背朝天。
一刻不到,两队身穿盔甲,手执长戟的兵士整齐地跑来,齐齐向张仪跪下。“参见丞相!!”
“免礼。”张仪一拂衣袖,眉间一股威严之气让人不寒而栗。“辛仲。”
“属下在!”辛仲大步上前,正是这队巡城军的队长。
张仪冷视了一眼公子乾,正色道:“此人,当街调戏女子,该当何罪?!”
“回丞相,按我大秦律令,应杖责二十,以示惩戒。”辛仲答道。
“立即执刑!”张仪厉声道,双眼中透着一抹凌厉的眸光。
“慢着!”公子乾已被几名兵士拖至街边,不禁大声叫嚷:“我爹可是当朝严君!本公子——啊!”
巡城军全然不理公子乾的话语,只听一阵“噼啪”声响,公子乾的怒骂声已渐渐转为求饶。
“严君的儿子又怎么样?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
“子暄,你也懂秦国律法。”张仪回复了平日的面容,朝她一笑。
此时,辛仲已叫人拖着一脸抽搐的公子乾,来到张仪面前。“禀丞相,执刑完毕!”
“严君刚正不阿,体察民情,拳拳之心,令人下泪。”张仪微微低头,看着公子乾,平淡的语调却让人冷的心惊。瞬时,他忽然变色,“你竟敢冒充严君之子,更应给予重罚!但念你初罪,今日暂且放你,日后决不可再犯,否则法不容情!”
“张……仪!”公子乾忍住了全身的剧痛,咬牙恨恨地道:“我会记住你的……恩惠!”
身旁的仆人将他扶在马匹上趴着,离开了咸阳城,街上众人也已渐渐散去。
“想不到樗里疾竟有这么一个儿子。”张仪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望向旁边的巡城军,轻轻点头。这辛仲也算个可用之人。
一串轻盈的金铃声乍起,车上的女子缓缓踏下了马车。
黛眉水眸,纱裙拽地,腰间一串小指大的金铃璀璨夺目,她移步上前,盈盈拜道:“公孙涟漪谢过丞相大人和这位姑娘。”
“不用谢,不用谢,那种混蛋,早该教训了!”周子暄扶起公孙涟漪。
“公孙姑娘不必道谢,此乃张仪应尽之则。”张仪看着公孙涟漪,淡淡一笑。“不过如此佳人,那二十大板也算值了!”
“丞相大人……你……”公孙涟漪心中一冷。
周子暄清楚张仪性子,忙将公孙涟漪推至车边,“他开玩笑,你快走吧,天黑路可就难走啦。”
“公孙姑娘,”张仪叫住了她,正辞道:“方才在下言词冒犯,张之略在此赔罪。”
公孙涟漪暗自一惊,秦国丞相竟会给自己道歉?她回头一看,那一双剑眉微斜入鬓,眸子明如朗星,一股儒雅卓然之气从他身上尽显而出。
听到如此平和的语调,不知为何她竟感到脸上有些微热,回道:“涟漪不会放在心上,多谢丞相替涟漪解围,涟漪也该出发,以免误了去……去魏国的时辰。”
“公孙姑娘走好。”张仪温和一笑,“方才那些话,公孙姑娘当真不要放在心上,之略再次赔罪了。”
“丞相大人,涟漪告辞。”脸上泛起一阵阵潮红,她急急踏上了马车,出城而去。
看着马车的身影渐渐模糊,张仪唇边笑意渐浓,“想不到今日会碰见两个朝臣的子女。”
“公孙涟漪,公孙衍?”周子暄疑惑地看着他。
“传闻公孙衍只有一个女儿,且貌若仙子。不是她,又会是谁?”
“哦,美女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呢!”周子暄斜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怪怪的。
“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张仪眨了眨眼,伸出手去就要搭在她肩上。
“免了,算我怕你。”周子暄灵活一闪,侧身看他,“你可不是什么好人。”
“好,好,我不是好人。”张仪嬉皮笑脸地牵着她的手,“呃,我们还要去昭文城,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