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新推出的实体版仿古手镯还是深得玩家喜爱的。
至少对于现在身为孕妇的阿若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玩游戏设备了。三个月,孕相初现的阿若在医生和助产师的建议下戒断了所有与游戏相关的事和物。客厅里原来放置游戏仓的地方,在助产师的建议下被换成了大摞大摞的CD和磁带。(据说它们是助产师祖上传下来的私人珍藏,但为了研究和帝国的未来,他无私的复刻数百份赠给了每一位孕妇。当然这是要归还的!)
听音乐有助于身心愉悦,更能让婴儿健康成长。这是助产师的原话。
书房书架上一格格的设计书籍和游戏周边被强制封存,连带着沉闷的灰色窗帘也被换成了草绿色,全息投影的广袤雪原被强制更换成了阳光和煦的青青草原。
怀孕后,她的家被强制翻新了一个模样,连带的还有她的整个世界!
端了杯营养师调配的营养剂,坐在阳台上的她终还是忍不住按下了手镯上的按钮。一道光怪陆离的虚影之后,她看到了自己的系统屏被投射在了墙上。
鹰愁涧,清风徐徐,纷繁杂乱的绿树光影几乎糊满了她的整个墙壁。一键清屏后,她终于看见了身鹅黄裙装的自己——一为欢几何。
那件事后,她有月余未上线,事件的热度在当事人之一的她退出后,渐渐归于平静。
却不知,今日正是他新纳娇妻。
手镯并不能拖拽人物前进,仅有的功能不过是书写、语音和翻翻账本。翻开一张张信笺,多是玩家问她还做不做装备的,零星夹杂着几封公会招募书或是玩家挑战书。她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一都删了。
清了邮箱,赶巧一只红嘴白毛的信鸽就落在了她眼前。她现在的模式是拿它没办法的,到不曾想它所来并非送信。
林绿荫深,三四人合抱才堪堪围起来的古木后忽然转出一个人影。这人一身藏青的袍子,腰上扎着条同色的腰带,身后背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细柄兵器,发髻上还粘着半片残叶,显然是匆匆至此。
“流年?好巧!”阿若静静的看着来人,头上自然而然便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呵!不巧,我是故意在找你”流年遥遥站在树下,顺手抚下了头上的落叶,夹在手中细细观赏着。
“找我?那您是要订衣裳还是倒材料?如今的锦绣坊,不一定能做出你要的~”阿若站得笔直,目光随和的望着他。
“我不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那好说,我一贯在商言商,也就不拐弯了。墨染江山的东西我不做,墨染江山的人我也不想见。你请便~”
“你真人和游戏区别真大~”流年窦然抬头向她看了过来。“那天,我看到你了,墨染江山盟的见面会!”
“见面会?”阿若放弃扣字,仰头将手边的营养液喝了干净。只是杯中液体将尽,她也没揣测出流年此话的意思。
“是啊~想不到你和傲世那家伙竟然认识!你要早和他们说你和傲世的关系,老大也许不会和你离婚!”立体环绕的磁性男声配合着《三生》独有的淙淙古筝独奏,抑扬顿挫的声调合着浅白的言辞直击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这件事过去了近三个月,第一次有人和她说,你本可以不离婚。呵呵~不知为什么,阿若心底拢上了一层厚厚的苍凉。
她和凌墨本就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如今不过是物尽其用、分道扬镳。
呵~第一次,有人不是张口嘲讽而是为她可惜……
“帮我个忙,我想去尝一尝永安街的六安瓜片。流年~”她如此笃定,面前这人一定会帮她。
“好。”他如此坦然,任面前的人予取予求。
手镯虽不可以控制人物移动,却可以接受组队,接受跟随。
兰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四大城门之中最靠近永安街的只有金光门:进城穿过西市再转道走上二三百米便是目的地。到这儿,你便可歇上一歇了。永安街是娶亲游街的必经之处,加之街道的两侧多是酒楼茶馆,三教九流汇聚,如何不会热闹。
这是仿旧唐而建的都城,檐角风铃鳞次栉比的勾画着天空的弧度,间或有人家铸得起嘲风,任它栖在琉璃瓦上思忖着这混乱世界的未来。游侠身佩刀剑,来去匆匆,落拓苍凉的裹满了一身江湖气;平头百姓面目各异,或是走街串巷的卖着零碎玩意儿,或是走街投友触发着各式样的隐藏剧情;偶有穿制服的朝廷人士,路过街巷,就算是芝麻绿豆官职的捕快也会被一群人围着,当热闹一样稀奇的观赏着。
这是最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世界。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家茶馆,选好临窗的位置,流年这才解除跟随,招呼小二上茶。这茶馆在兰京也是算得上名号的,正门口挂的牌匾上书三个古篆大字——茗香斋,下有名家落款、私章。据说这是太祖的手书,至今也无迹可查了。
小二端着香茗上来的时候,尾随了几个妹子。
阿若隐了姓名称号,更加上面朝着窗外,背对着她们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谁料怕什么就来什么!
为首的妹子被身后的伙伴推了推,冲到了流年面前。
“这位帅哥!我们几个拼桌怎样?你的茶钱我帮你出一半!”妹子财大气粗的拿出了张银票往桌上一拍,得意的往身后看看了。她说的是京南的软语,软糯软糯的十分悦耳。
这里不得不说《三生》的聊天系统,可语音可文字。在保留了官方正统的华夏语言的同时,还有不同版本的语音插件。你能想象一个糙汉子温柔的说着糯软的京南语吗?
阿若看了流年一眼,见他没反对,也就默不作声任她们坐下,忙自己的事去了。
哪想着对旁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行三个妹子,自来熟的将张八仙桌围了个半满,盏茶倒水,自来熟的全似自己家一样。
日沉月升,沿街陆续点起了灯笼。点点橘黄的星辰,从街南一直绵延到街北,看不到起点,也望不见尽头。若说与往日有哪些不太一样,怕是那灯笼上挂的不是每家的名号,而是一双双红艳艳的喜字。
围坐的三个女孩这时候后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望着窗外。只可惜阿若占着了最好的观景方位,她们再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也不过看着檐角的风铃和廊下的喜庆灯笼。
妹子被身后的人推了推,特特意眨了眨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柔声细语的问道:“这位姐姐,我看你在这里站了也快一个下午了,你是在等人吗?还是说你也是来看墨染江山盟盟主的婚礼的?”
见着阿若没反应,妹子不禁将声调抬高了几度又问了一遍。奈何所有问话都石沉了大海。妹子身旁的伙伴也看不下去了,大嗓门的嚷了句:“喂~大姐!我们上午就来了,茶都喝了几壶,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这话隐隐含着几重意思,第一便是她们几个比阿若早来,第二个便是暗说阿若没付钱还占便宜,第三层便是说阿若占便宜还给脸不要脸。
她这话一出楼上楼下的都被她惊动起来。这时人群中又有人搭话,“原来这黄衣裳的不是跟你们一路的!前阵子京中出了个夜盗御苑珍宝阁的黄衫大盗,听说是个女子,莫不就是她!”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看热闹的也不看热闹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捡着自家趁手的兵器,目不转睛的盯着阿若的动向。
也不知谁在世界上漏了句:黄衫大盗惊现茗香斋!报仇从速,打劫从速。
报仇打劫的楼上一波,楼下一波,门口又霎时涌进来一波。看热闹的抓了把瓜子,拎了壶香茗,早早腾了地方躲得远远的了。
小小的一座两层茶楼,满堂盈客却安静的连人稍重一点的呼吸都无。只闻得见那柜台前红泥小火炉上铜质的大水壶冒水泡的“突突”声,还有那烧通红的银屑炭在炉中劈啪作响。
远远的依稀有唢呐的声音从门外、窗外传来,想是那娶亲游街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