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防守的高地是敌人的眼中钉,不把它拿下,他们就不能继续向前推进。绕过去是不能的,高地上的志愿军会袭击他们的辎重部队,打又打不下来,美国鬼子进退两难之中开始动用所有的现代化武器,不拿下高地决不罢休。
仗着弹药充足,美国鬼子的飞机和大炮把一股股铁流倾泻在山上,山上的泥土被炸飞了,浓烟四起,志愿军战士被土和炸弹碎片埋了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但还在向敌人射击。有好几次,炮火一过,黑烟后的枪声似乎停了,但是当敌人一靠近,又被机枪给逼了回去。
虽然还是春天,北国的残冬还没远离,但由于炮火的轰炸,阵地上的温度很高,少云和战士们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棉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很多战士都脱下了棉袄放在后面,棉袄被炮火击中烧了起来,少云停下了射击,把战士们的棉袄都聚集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回来的时候见班长左臂上殷红的一块血迹,他被炸弹的碎片打伤了。
“班长,让我来!”少云抢上去从班长手里拿过机枪,班长受伤的手没力气,扶不住枪,但手指还是扣着扳机,说:“你不成,没见过这阵势啊!”
少云也踌躇了,他没有经验,但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容不得磨蹭,他果断地扶着机枪,说:“班长你在旁边教我,我打了!”
美国鬼子看到这边的机枪停火了,马上往这边靠近,少云扶着枪,枪托靠着身子,班长凑到缝隙前,说:“先打左边,边开枪,边转角度,扫过去!”少云扣动了扳机,巨大的后坐力让他往后一晃,他用膝盖顶着地面,一排排的子弹向鬼子打去,左边还没打完,少云用眼角瞄见右边的敌人已经很近了,在朝自己开着枪,他立刻把枪杆甩了过去,“嗒嗒”的响声中,敌人被迫后撤。
班长见少云操作得不错,就抽出空来包扎了一下流血的伤口,见少云脸上憋足了劲,血液似乎都要破脸而出了,双眉紧锁,眼睛像老鹰一样盯着前方,不时地摆动着身体调整机枪的位置,“嗒嗒嗒,嗒嗒”,班长像是听出了旋律,差点忘记了他们还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
一阵猛烈的炮火压得少云抬不起头来,飞机也发现了这个火力点,来回轰炸,火焰和浓烟挡在少云眼前,他看不到前面的敌人。
“往后撤,快!”班长叫道,他听到了飞机的呼啸声越来越低,就在他们头顶上,估计是鬼子飞行员正在仔细瞄准这一块阵地。剧烈的爆炸声把整个阵地都掀翻了,少云被震到了地下,手离开了机枪,呛得喘不过气,阵地上的火力停止了,美国鬼子嗅到了这个机会,大举压上,枪声越来越密集。
又是那架飞机的声音,它狂叫着要给阵地致命一击,班长拉起少云要他离开机枪,这里势必会遭到最猛的火力。但少云挣脱了,他爬过去抱起机枪才往后撤,机枪可是阵地的性命,没了它阵地就守不住了。班长也希望能过去帮忙,无奈手受了伤,看着少云抱着几十斤重的机枪匍匐后退,他能躲过飞机投下的致命炸弹吗?
又是“轰”的一声,响声在半空,却不在阵地里,少云安然无恙。战士们抬头一看,见鬼子的飞机尾巴冒出火来,一头栽到了山下。原来那飞行员太贪心,妄图一举炸毁志愿军阵地,飞得太低,在高处的志愿军战士抓住这个机会,一梭子子弹打中了飞机的油箱,保卫了阵地。少云心里暗暗为这位志愿军战士叫好,又回身把机枪对准了冲上来的鬼子们,美军见飞机都被打了下来,士气大跌,又听到机枪声响了起来,更无心恋战,都退了回去。战士们远远望见美军军营中的军官愤怒地挥着手臂,似乎下令美军再冲上去,但士兵没听他的,陆陆续续从志愿军的阵地前退到了山下。山坡上、山谷里都是美军的尸体,他们以这么多人的代价,飞机大炮都用上了,整个白天过去了,却不能撼动志愿军的防守阵线。虽然志愿军取得了光辉的战绩,但是也牺牲了很多战士,阵地也残破不堪,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挡住美国鬼子的下一波进攻。
少云和战士们把死去战友的尸体一一安置好,还来不及抹去眼中的泪水,又要去修补阵地,连日的疲劳没有击垮他们,少云越累精神越长,他要为牺牲的战士们报仇雪恨,凭着手里的枪和阵地的壕沟石头,他不会让一个鬼子上山。
经过两次激烈的战斗,原本宁静的夜空变得汹涌澎湃,乌云密布,星星月亮害怕看到下面惨烈的战斗,都捂住了脸。黑夜吞噬了天空,吞噬了高地,吞噬了美国鬼子的军队,却吞噬不掉战士们心中燃烧的一把火。敌人晚上应该不会来进攻了,白天被打得太惨,就是不知道他们明天会不会来增援。尽管如此,战士们还是枕戈待旦,全神戒备。
半夜,少云躺在阵地上几寸深的泥灰里不敢沉睡,他张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听见了在山上时快时慢的脚步声向他们阵地走来,直觉告诉他这双脚是来找他的,他刚坐起身,站岗的小李就轻声问:“谁!”
“我,朱斌!”排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少云站起来向他走去,没有月光的阵地上只能分辨出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晃动。
“是少云吗?”排长听出了少云沉稳的脚步声。
“嗯,排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放哨的战士来报,鬼子趁黑已经把路上的坑填得差不多了,明天天一亮估计鬼子的坦克就要开上来了,到时就难对付了。指导员盘算着鬼子现在肯定防备不严,坦克还丢在那儿,而且也想不到我们会大着胆子下山偷袭……”
“你说我们去炸坦克!”
“对,你去不去?”
“当然去。现在?”
“现在。”
“走!”少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和小李告了别,同排长来到了山下,那里已经有其他的战士们等着了。
“程连长,人都齐了?”朱斌问道。
“嗯,都到了。”浑厚的声音抹去了少云的一丝紧张,“要干什么大家都知道了,你们都是各个班选出来的战士,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拿上炸药包,注意躲鬼子的探照灯,炸药要放在坦克的上盘和底座的结合部,听我的枪声一起炸,听明白了没?”连长一口气说完,连珠炮似的声音使战士们情绪高涨。少云在黑暗中点点头,低声回答了一声,把炸药包夹在腋下,摸索着前进。
路上都是白天被炸弹炸碎的石子,少云走在上面,虽然发出的声音很轻微,但在少云耳中却被放大了很多倍,他更加小心地挪动双脚,突然眼前一亮,他知道探照灯要照过来了,赶紧往地下一扑,融进碎石之中。少云的脸被石子刺得很痛,但他还是把头埋得很低,直到他感觉惨白的光束掠了过去才抬起头来。
经过几次躲藏,战士们到了坦克旁边,坦克旁有鬼子士兵站岗。少云和排长一起,潜伏到西面一辆坦克旁边,站岗的士兵来回走动,跺着脚,像要把地底冒出的冷风踩回去,嘴里嘟囔着什么。排长拿出了匕首,等待着,等那名士兵走出其他鬼子的视线。终于他走到了坦克后的阴影处,少云耳后刮过一阵凉风,排长已经冲了出去,手捂住鬼子士兵胡子拉扎的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一声闷哼过后,鬼子不动了,少云出来放好炸药包,排长悄声说:“等大伙儿都放好了再一起炸!”说完又闪进黑夜中,去结果另外两个站岗的士兵,帮其他几组队员扫清了障碍。
少云要看着炸药,虽然心里很向往着像排长一样手刃鬼子,冲锋陷阵,但他还是坚守在炸药前,等待着拉响引线的一刻。空地上鬼子的闷哼声和倒地声不时地传来,战士们干得干净利落,没等鬼子察觉在坦克上都安置好了炸药。少云感觉空气中的波动停止了,知道就要开始炸了,心里默念:“三,二……”连长的枪声响了,少云一拉引线,和战士们向山上撤离。美军在梦中被枪声惊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把他们吓得冲出营地,在他们面前的是几辆正在燃烧的坦克,有的炮台都被炸飞了,剩下一具空壳。等惊慌失措的他们想到拦截志愿军时,少云已经在和小李大笑着谈论刚才的胜利了。
“真解恨哪,那一炸!”
“我在上面看到坦克飞上了天,真过瘾!”
“美国鬼子进攻了,全军注意!准备战斗!”站岗的士兵吼道,声音盖过了欢庆声。战士们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令少云吃惊的是,鬼子趁着黑夜和战士们的疏忽,已经迫近了他们的阵地,他扶着机枪,对着那些蠕动的黑影扫射起来。阵地上又枪声四起,一道道火舌喷出,整座山又沸腾起来了。
由于是晚上,敌人的踪迹不容易被看到,而志愿军战士的火力点却清晰地暴露在敌人面前,阵地上的火力被压制了,机枪声成不了气势,零星地响起,美国鬼子越来越近了。少云不停地调整机枪的角度和位置,把扑上来的黑影一次次地打了回去,突然,右侧很近的地方响起了枪声,少云感到一个火辣辣的东西从脸旁擦了过去,撞在石头上,他赶紧扑下,“啪”的一声响,班长掏出了手枪打倒了那个黑影。“小心,他们是从右边来的,看来右边阵地失守了!”
“怎么办?”少云对着右边扫射了一通,防止还有偷偷上来的敌人。
“只要我们这里死守住了,鬼子还是占领不了高地!坚持住!”班长对战士们喊道。
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把少云炸离了自己的岗位,他刚爬起来就跑过去看机枪,但是机枪已经被炸成了两段,少云捧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枪托被塞在少云手里,少云感觉出那是自己的,另一头在班长手里,“没有机枪还有步枪,没有步枪还有刺刀!”班长说。
“没有刺刀还有我们!”少云的声音就像铁一样铿锵有力,他拿起枪继续向敌人喷射自己的怒火。
又是一个黎明,这场战斗已经打了一天一夜,到现在已经白热化。由于志愿军的火力不足,美国鬼子冲了上来,没有射击的时间了,少云挺起刺刀向他们刺去。少云第一次看清美国鬼子的相貌,比少云高出两个头,肌肉虬结的大汉全副武装,两手拿着冲锋枪。和他们正面碰撞是不可能的,还没等志愿军战士的刺刀碰到他们的身体,早就撞倒枪口上了,少云藏在山石的隐蔽处,从后面进攻。高大的美国鬼子转动不灵活,还没转过身来就倒下了。
少云把刺刀从一个鬼子的背心拔出来,看到有两个美军在小李的后面,枪已经举了起来,没有多想,少云拿下腰间的手榴弹,用嘴咬下引线,奋力投了过去,枪声响了起来,小李倒下了,两个鬼子同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少云心里一沉,快步跑到小李面前,见小李大腿上有一个弹孔,鲜血汩汩地流,小李脸色苍白,躺在那里喘气。少云俯身要把小李背起来,小李突然向上一蹿,少云被撞得坐在地上,小李“啊”的一声大叫,像野兽一般,小李又摔在了地上,手沾满了鲜血,他的刺刀还在偷袭的鬼子的小腹上。
“别管我,你们守住阵地!”
“但是……”少云扭头看着敌人的方向,又准备去背他。
“忘了班长说的话么,无论怎样,阵地才是最重要的!”小李推开了少云的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现在少云却深深觉得眼前的这位战士可敬可爱。他拿起枪,背对着小李像猎豹一样向鬼子扑了过去。
灰色的山渐渐地被染红了,朝阳像夕阳一样血红,战斗却还没有结束。枪声弱了,炮声弱了,喊杀声却笼罩了整个山头。少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是被子弹打穿胸膛还是被炸飞,他只知道战斗、战斗、再战斗。
战场上突然响起了陌生的枪声,不是志愿军的整齐有序,也不是美国鬼子的狂轰滥炸,而是时断时续的,温和的枪响下似乎藏着愤怒,少云知道是援军来了。果然,敌军的后方骚动了起来,冲上山的敌人开始往后撤。到了冲锋的时候了,冲锋号像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少云和战士们从山上一冲而下,美国鬼子霎时溃不成军,有的跑了,有的举起双手投降,有的自相践踏。
少云和一位援军战士相遇了,那军服少云没见过,但是这朝鲜战场上的盟军除了朝鲜人民军还会有别人吗?两军战士们喜悦地拥抱在一起,嘴里都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但这个时候语言早已不是障碍。志愿军战士们因为朝鲜战士的及时赶到而死里逃生,朝鲜战士因为志愿军战士的到来才坚持到现在,各自的感激不言而喻,浸血的焦土上洋溢着兄弟情谊。
由于志愿军战士的顽强抵抗和朝鲜人民的支援,美国鬼子占领高地的计划破灭了,与此同时,志愿军的全线防御挫败了美国鬼子的进攻,虽然志愿军被迫撤出汉城,但是敌人的战斗力被大大地削弱了,美军在朝的最高统帅麦克阿瑟被撤职,李奇微被任命为联合国军总司令,标志着志愿军又一个辉煌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