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是一名军队外科医生,二零零八年的某个夜晚,在一声紧急警报的惊扰中,张建与所在的某部队官兵迅速集合,张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调到前线了。
后来张建才知道是要去参加救援工作,某地发生了大地震。
张建到了之后才知道地震很严重,可以说,放眼望去都是狼藉,废墟,死人,还有悲伤。
从那一天以后,张建就没日没夜的工作,搜寻,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了,像他这样的医生很多,有军旅医生,有各地支援的医生,大家都在为拯救生命而没日没夜的工作。
今天又是搜寻一处山区的废墟,尽管知道这里可能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会存活,但是我们还在不停的搜寻,这是我们的责任。
“余震,张医生快走。”
张建感觉脚下一阵晃动,他回头看一眼,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而张建回头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黑了,那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彻底的睡了过去。
“咕噜,咕噜”张建的意思有些模糊,但是却慢慢的苏醒过来。
“哗啦一声”张建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他模糊的视角看到几个穿着圆袍翻领的衣服,一个个凶神恶煞,当张建想要说话的时候,他又被按到了水里,这个时候,张建意识到这些人在折磨自己。
“不”张建觉得脑子极为的痛,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但是那种痛苦又是这么真实。
“张去病”?一个个记忆涌入自己的脑海里。
“吃人小儿”
“叫你跋扈”
一个个声音在张建的脑子里传来,哗啦一声,张建被抓了上来,丢在地上,他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看到一个人低下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张去病,日后再让我看到你来庆元坊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平中”张建看着那张愤怒的脸离开,吐了一口水,刚想爬起来,但是浑身上下都被打的淤青发痛。
张建脑子里一幕幕的回忆着,他越发的害怕与颤抖——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的记忆,一阵无力,张建倒了下去。
“不争气,真是不争气,张家三代一代不如一代,竟然去庆元坊那种地方。”
张建耳朵里迷迷糊糊听着一个女人的抱怨,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余光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是脸上的担忧却显而易见。
“娘”张建嘴里不由自主的喊了这么一个字,这个看上去就很贤惠而又知书达理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吗?但是张建的脑子里却是不叫母亲,而是叫娘,这种称呼虽然别扭,但是好像是叫了十几年一般顺口而出。
“大哥儿,你不好好读书,何必去为你家阿翁辩解,阿翁的威名天下人心中自有数,只要那些妒忌的庸人才会污蔑。”
张建看着站着说话的男人,脸上满是责备的神色,他是自己的“啊耶”也就是父亲。
灯光火烛,张建脑子里回想一件事,自己的太祖上叫张巡,乃是名震天下的武将,安史之乱时祖父凭着赫赫战功威震天下,但是却也以身殉国,这等功绩后人必定敬仰。
“张巡,便是那个守一城而捍天下的吃人将军张巡吗?”
张建脑海里想着,这件事是发生在唐末安史之乱,历史上对这件事有着详细的记载。
安史之乱时期,数百万叛军围攻睢阳城,问题就在于睢阳城四周屯兵多的就是,可没有人来增援这两位贤能的儒将;而弃城逃跑、贪图活命的又大有人在:如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灵弃南阳逃到了襄阳,灵昌太守许叔翼逃到了鹏城;谯郡太守杨万石、雍丘县令令狐潮先后投降。许远、张巡带着人马分城而守,张巡守东南和许远守西北。他们固守孤城长达10个月之久。
最后全部守军战死,这本来是一件高公颂德的事情,但是因为张巡吃人上万,而且还杀了自己的妾室给士兵吃,最后落得满朝争议,以至于后世连个谥号都没有。
更因为他的儿子张去疾被人利用与许家在朝堂上攻击彼此最后都被罢官而去,连个萌荫都给剥了去。
张建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着,昔日读书的身影,还有自己豪言壮志,如今已经到了元和初年,那些妒忌张巡功绩的人散布谣言,整个河东都说张巡是吃人老儿,而说张建是“吃人小儿”,张去病最仰慕阿翁功绩,又年少尚武,所以常常在河东夸口要做张巡第二,拱卫大唐江山,所以这些话招来了不少人的攻击,而今日在庆元坊遇到了刘中平,又夸夸其谈,所以被对方教训了一顿。
“不,难道,现在我是在唐朝?”
天明了,张建下床,胸口脑门都是闷疼不已,好像是挨了闷棍,又被那几个小厮抓到水潭里闷了好大一会,所以如今是昏昏沉沉的。
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书阁,案台,古香古韵,虽然简陋,但是张建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了,如果没有猜错,八成自己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回想着昨天晚上的记忆,现在估摸是元和初年,也就是唐朝接近尾声的那个年代。
唐朝盛世在后世为人敬仰,但是安史之乱之后便陷入没落,本来在中世纪能够崛起,但是因为那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李纯被刺杀了,所以大唐便彻底的沦落下去。
想到这里,张建心里一惊,那个励精图治的李纯的年号,岂不是就是“元和”?
“大哥儿,你醒了”张氏走进屋来,心疼的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头上的淤青,“怕是痛的很吧”。
“不痛”张建说,感受着这个女人手掌传来的温暖,一种内疚的心情便涌上心头,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该,让你有个教训,日后莫要与那些粗鲁小厮一般见识,你太祖是玄宗的进士,但是遭人嫉妒,三代都被罢了官身,削了萌荫,连官都做不得,但是你日后肯定是要做官的,官人要斯文,千万不要与那些粗鲁小厮厮混,坏了品行,日后你好生读书,莫要学你阿耶那样,考了十年功名都不中举。”张氏说。
张氏乃是书香门第出生,其父是河东道晋州柳家柳氏的远亲,就是河东三姓中的柳河东一脉,但是祖上太过偏远,所以并不出名,因为其父仰慕张巡之威名,于是便将她许与张家第三代张去疾之子张闻达,婚后二年诞一子。
张闻达久不中举,又没有祖上武功,心中甚是忏愧,于是便给爱子取名“去病”,希望自己的爱子日后能如兴汉大将霍去病一般能重振祖上威名,助圣人囊括河山,中兴大唐。
张去病从小聪慧,但是性格浮夸,虽有太爷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却常常在别人面前夸夸其谈,更是以太爷公德显耀为荣,到了十六七的年纪,便已经在河东道出了名,只是,坏名声大过好的名声罢了。
昔日吕温路过河东道,慕名前来拜祭张巡,见了张去病,听他夸夸其谈,便甚是恼怒,说“此子昔日赵括也”便可知张去病的心性智慧如何。
“知道了,娘。”张去病说,颇为温顺。
张氏听了,有些诧异,若是昔日自己这么说他,他必定要说一番大道理让自己心服口服,像今日这般温顺的断是没有的,张氏看着儿子脸色迷茫,心中知晓,怕是这一次被刘家的那个泼皮打坏了心智,伤了尊严,所以昔日的心高气傲都不见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娘,我去外面看看。”随而弯腰行礼,一气呵成,也不待张氏答应,就出了门。
门外的阳光刺眼,院内还算是整洁,三间农舍,一间畜棚,这会,张闻达牵着牛进了小院,见了儿子起身,脸色的疲倦变成了责备:“大哥儿,伤了就多休息,大夫说你现在不宜走动。”
张建看着佝偻着背的父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辛酸,父亲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因为久不中举,又要兴农,所以身体败坏的太早,才三十七八的年纪,头发便有五十老翁的斑白了。
经过安史之乱以后,全国上下贫困,河东道尤其为重,昔日令狐潮出兵河东道,在睢阳大战十个月,在此期间,把整个河东道剥削一空,烧杀抢掠,河东道可以说是十室九空,过了将近五十年这里才稍稍恢复元气,所以如今的河东道是大唐最积贫积弱的地区。
是以河东道的士子也需要农耕,国家并不会因为你这里人少地贫而不收你的税务,该交多少你必须得。
而张家子嗣薄弱,三代之后便是单传,所以张闻达要一边读书一边农耕,身体早就累垮了。
好在祖上立下的功勋,赏的两百亩田地还在,租赁出去一部分,自家兴起一部分,两代人读书的钱银还是不少的,所以张家人虽然苦了些,但是也算是过的去,比贫下中农要好了不少去。
“是,阿耶。”张建说,进了屋,他心里很迷茫,不知道是该接受现在这个身份,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不过回到自己的世界又如何回去?接受自己的身份,又如何生存下去,乱世人不如太平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