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子若这边在珠镜殿歇下,茗芯姑姑一路赶回了太后所在的长安殿。
太后此时刚刚用完膳食,见茗芯回来,便屏退了左右。
“你看这萧子若怎么样?”
“依奴婢看,模样很好,也斯文有礼,到不像个多事的。就是神情淡漠,不像新入宫的妃子,倒是像三清殿的女道士。”
“是么,道士也好,尼姑也罢,倒是省了哀家的事。要不是为了昭兰,哀家才不愿萧侯之女进宫。”
“难为太后苦心,只是皇后年幼,对男女之事不放在心上,更不用说接下凤印管理后宫了。”
“哀家就是劳碌命,她不管也只能哀家管。实在是母家无人,哀家也可怜念瑶,十二岁便要背上这家族的担子,但为了兄长哀家不得不为啊。”
“奴婢明白,太后不必自苦。眼下依奴婢看,这萧子若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太后还是要多注意丽妃啊。”
“金兰贞么,好歹是新罗宗室女,虽然新罗是我大周的附庸国,但她毕竟是个公主,好在皇帝现在心思也不在后宫,她还没这个能力,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放着她吧。”
“太后圣明。”
太后四十有余,自皇帝十三岁登基一来,整个王朝都是在太后和其兄长王炎控制之下,可以说为大周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随着皇帝亲政,权利渐渐回到皇帝手中,太后及其亲族有了一种极大的威胁感,这种感觉是基于巨大权利的流失和古往今来外戚干政下场的经验而来的。尤其是王炎,宰相十年可谓权倾天下,如今年近花甲才愈发担心这一世家大族的未来。
太后同样也担心,一旦自己不在了,母家如何自保。可惜王家做为世家大族合适入宫的人选却寥寥无几,这才不得已让当时十一岁的念瑶进了宫,当上皇后,甚至不惜让皇帝背上乱伦的名声。然而念瑶却孩子气十足,让太后伤透了脑筋。
“哀家累了,想歇歇了,茗芯你还未用膳吧,想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别累着自己。”
“是,谢太后关怀。”
“这儿又没外人,不用这么拘谨,想来从家跟哀家来的老人也只剩下你了。”
“是,能陪着太后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笑笑,挥了挥手示意茗芯可以下去了,自己向卧房走去。茗芯站定看着太后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这高高在上却又孤寂非常的背影,其中的苦涩怕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太后心烦,皇帝的心烦却一点也不比太后少。早朝上工部尚书杜恪提出要修缮黄河堤坝,户部尚书钟绍镜(钟清逸之父)却以国库空虚财政吃紧不予支持。杜恪是寒门的代表,而钟尚书虽出身贫寒却是太后一党的世家大族派,因此寒门与世家两派争论不休,令皇帝头痛不已。两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没有争出个结论。
刚刚用完午膳,紫宸殿内的内朝议政又开始了,寒族支持的世族不依,世族支持的寒族又不肯让步,本来朝堂议论的只是黄河堤坝的修缮问题,却随着两方争吵上升到谁忠谁奸的问题上。皇帝听他们吵的心烦,龙颜大怒,以修缮黄河堤坝薄弱之处,减少财政拨款作为妥协。世族本想再议,宰相王炎最后支持了皇帝的决定才平息了这一场争论。
“皇上消消气,喝口茶。”总管太监邓公公谨小慎微地跟在皇帝身后。皇帝一扬手将整杯茶灌下肚,“这帮老不休,眼里算是没有朕了。”
“他们哪敢啊。”
“他们哪里不敢,只怕他们眼里只有宰相没有朕!”
“这老奴就不懂了,老奴只知道宰相是皇帝的舅舅,哪有舅舅不向着外甥的。”
“少在这里卖乖,朕看这帮人里你是心眼第一坏的。”
“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心里可只有皇上。对了,刚才太后身边的常公公来问皇帝什么时候去珠镜殿瞧瞧,那儿的新主子今儿个晌午可就到了。”
“朝里烦完了后宫烦,管完了前朝还要管后宫,朕就没个消停么。珠镜殿?是萧家那个芳仪么?今儿朕就不去了,你吩咐下去不要苛待萧侯女儿就是了。”
“谁敢烦皇上啊,后宫不就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么。只是今天进宫这位倒是有趣,那迎亲的队伍到萧府去接,她自己个儿把盖头给掀了,哎哟喂,那可真热闹,长安现在恐怕都传开了。”
“你说这些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老奴就是纳闷这国子监祭酒萧成儒是出了名的迂腐,怎么他女儿如此乖张?”
皇帝斜眼看着邓公公,笑道:“你个老滑头,走去看看这萧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