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上的钟清逸英气逼人、气度不凡,子若远远地看着,视线不禁模糊,眼前的俊朗男子不断地变小,变回了那年夏天不会骑马的倔强少年。
子若还记得清逸因为从马上摔下去过,便从此对马很是畏惧,虽文武双全却唯独不会骑马,有一次子若的哥哥子腾逼着清逸骑马,清逸怎么都不肯,子腾半开玩笑地对清逸说:“想娶我家子若的人,必须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我这个做哥哥的才答应。”清逸听后,虽然面对马依然恐惧,却义无反顾的骑了上去。如今清逸的马术有成,骑马来迎娶的却不在是子若,子若想着,如今别说清逸,自己进宫都三个月了,哥哥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莫不是也忘记了这个妹妹。
此时音乐渐起,辰时三刻已到,公主从凤阳阁走出来,百鸟羽裙映着公主如雪的肌肤,双刀半翻髻上的凤冠璀璨夺目,点点白雪落在昭兰的身上更显气质非凡。钟清逸从马上下来,牵着公主的手,将公主扶上轿辇,之后又转头向太后、皇上、皇后行礼,然后纵身上马,随着宫廷礼乐声的变幻,公主的迎亲队伍缓缓启程了。
皇族观礼的人们渐渐散去,子若却屏退了左右,独自登上了紫兰殿旁的跑马楼,从这里可以看到迎亲队伍绵延向西南走去,最前端的是一众穿戴整齐的小斯,然后是宫廷乐师、新娘的轿辇,新郎的马就在轿辇的前方,轿辇后是一众穿着鲜艳的宫女,在宫女后则是拉着公主嫁妆的车队,虽然前方乐队已经走远,丝竹之声却依然萦绕耳边。雪依旧下着,长安下这样的雪实属罕见,子若拉紧身上的披风,从来没觉得长安的冬天这样的冷。望着在雪中远去的迎亲队伍,清逸的身影早已经模糊不见,子若不想哭,但泪水却一点点蓄满了整个眼眶……
“你这样值得么?”
子若的注意力一直在远去的迎亲队伍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出现,猛然回头,站在子若身后的竟然是皇上。
“臣妾……臣妾没有注意到皇上,请皇上恕罪。”子若说着便要跪下去,正要下坠的身子却被皇上拦住了。
“这里只有朕,你不必拘谨,朕想问你,你这样独自伤心值得么?”
“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子若此时慌乱异常,妃子心中装着别的男人可是死罪啊。
“芳仪不必惊慌,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刚才看到芳仪独自上来,便跟了上来,你心里装着钟清逸朕是知道的,朕并不打算处罚你。”
子若疑惑地看着皇上,天下竟有这样的皇帝么,不处罚心中有其他男子的妃子的皇帝?子若看着皇上的眼睛,这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此时并没有怒意,相反的,这眼神里有哀伤、有同情、还有怜悯。子若鼓起勇气说:“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臣妾不想伤心,可是却不由地伤心。”
皇上喃喃自语道:“不由的伤心么?萧芳仪,你恨朕么?如果不是朕的旨意……”
“臣妾不恨皇上。”没有等皇帝的话说完,子若便这样答道。
“为什么?”
“臣妾不知道,可能冥冥之中就觉得钟清逸并不是我的良人吧。”说完这话的时候,子若有些释然,三个月的疼痛生活,将她和清逸的那些美好似乎渐渐的磨灭了。
“皇上,臣妾回答了您提出的问题,臣妾能问皇上一个问题么?”
“哦?芳仪请讲。”
“臣妾斗胆问皇上,为什么皇上不惩罚臣妾心中有他人?”
皇帝微微一笑,心想这萧子若果然不同于他人,居然有如此胆识,回答道:“因为朕心中没有这整个后宫,为什么要求你们心中有朕呢?”
“可是自古以来,后宫之中的女子心中就只能有皇上。”子若回答道。
皇帝笑道:“这虽然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哪朝哪代又能做到呢?后宫佳丽三千,有时又何止三千,朕的后宫里从皇后到美人再到个个尚宫、宫女总数不下千人,朕能记住的也就区区几人而已,剩下的女子他们的大好年华就这样虚度在景云宫,这么想,倒是朕误了她们许多。”
“皇上,您跟臣妾想像中的并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请皇上恕罪,臣妾一直以为皇上是天底下最为幸福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拦,可是听皇上刚才的话里却并不是这样的。”
皇帝苦笑,并没有回答。
“臣妾失言。”
“不,并没有,朕听你这样说,想起了一个人。”皇上转头向北方望去,很久之后,才对萧子若说:“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扰芳仪雅兴了,只是天气寒冷,道路湿滑,萧芳仪也早些回宫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
子若从楼上看着皇上独自离去,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皇上很孤单,孤单到那宽厚的肩膀在玄色袍子的映衬下都显得羸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