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父听完他们的叙述,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哆嗦嗦:“什么?值二十万元的古币就让你们这样给掉了?你、你、你们……”竟呼哧呼哧地噎得说不出话来,瞿林赶紧上去给父亲抹胸捶背。瞿母则怒火中烧,恶狠狠地骂开了:“掉了?就这么算了?林子,你真是个缺心眼的东西,家里的财产迟早都是你们的,你干吗要这么急着去显宝呀?”白洁觉得瞿母话中有话,又不便和她分辩,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伯父,伯母,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小心。可是,我、我……我并没有……”白洁已经泣不成声。瞿母的脸色更加难看:“嗬,我们家蚀了二十万元,我们都还没怎样,你倒先哭起来了,吓人啊?你掉了我家的古币,你还有理啰?”白洁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心里更加不好受。瞿林则在一旁解释:“是白洁不相信这古币能值那么多钱,我才拿给她看的嘛。”瞿母说:“我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两人明早一道再去找,要是找不回这枚古币,就别想回这个家门!”
第二天,两人把滨河公园翻了个遍,仍是无望而归。瞿父气得病倒在床上,瞿母更加不拿好脸色给白洁看。白洁刚回到家不久,瞿林就追上门来通报瞿家的最新决定:“白洁,首先声明,这不是我的意思。爸妈说,我们俩虽说确定了关系,但还没结婚,财产还各是各的,你掉了我家的古币,说是应该……应该……赔!”白洁听到这绝情的话,不禁咬紧了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没把眼泪掉下来:“瞿林,那我问你,你又是什么意思?”瞿林说:“爸妈这样做,是过火了点,但我觉得他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白洁注视了瞿林良久,像不认识似的,然后淡淡地说:“好,瞿林,我听懂了你的话,你走吧,我不会逃避我的责任的!”
妈妈回来,见女儿愁眉紧锁歪倒在沙发上,忙问女儿是不是病了。女儿倒在妈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等女儿痛痛快快地哭过,妈妈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忙宽慰女儿:“妈知道洁洁受委屈了,妈在这件事上对你帮助不够,妈该做检讨。咱家经济是不宽裕,但咱们做人也讲个骨气,这枚古币,咱们得想想办法赔给瞿家才是!”白洁的父母都为官清廉,白洁的爷爷一家家居农村,常需要他们家补贴,家中确实没有多的积蓄。此时,白洁的父亲在省委党校学习,白母不想惊动他,她找出了家中一张六万元的存折:“家中这么些年就存了这么个数,还不是为你的将来备用的,现在交给你,你告诉瞿家,余下的钱我们在三个月之内还清。”母亲打算的是,她有一个哥在新加坡经商,过去多次提出过要资助她家,都被她和丈夫谢绝了,现在只得向他求助了。
白洁支撑着身子到瞿家去交涉完后,回到家就病倒了。妈妈将白洁送到县医院住院治疗,几天过去了,也没见瞿林来打一个照面,白洁的心凉到了极点。
这天,白母在病房里正陪着白洁聊天,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刘丹提着一袋水果和食品走了进来。刘丹向伯母和白洁问过好后,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这些天我带着学员到峨眉山写生去了,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一回事。白洁,快说说你们那晚都经过了些什么地方,说具体点,我再帮你去找找!”白洁苦笑道:“没用了,我们已经搜寻过多遍,找不回来了!”“不,我得去试试,只要在,我就不信找不回来!”白洁被他的热情所感动,又仔细地把那晚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第二天,刘丹兴冲冲地来到了病房,喜滋滋地嚷了起来:“白洁,伯母,你们看,这是什么?”白洁接过了刘丹递过的一枚古币,仔细地看了看,果真是那枚“咸丰重宝”,一下来了精神,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刘丹,这不是做梦吧?我们找了那么多遍都没找到,怎么你一去就找到了呢?”刘丹的幽默细胞被激活了:“哎,我是什么人,画家呗,画家别的没有什么,就是这眼睛厉害!别说你一枚铜钱,就是掉一根针在地上,我也能把它找回来!”三人一齐开怀大笑了起来。
刘丹接着说:“白洁,这下你的病该好了吧?快拿着这枚铜钱,去找瞿林,现在你们什么事也没有了,重归于好,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白洁心事重重地说:“刘丹,铜钱能找回来,感情还能找回来吗?唉,咱们还是不谈这码事吧!刘丹,我谢谢你,你对我这么好!”“哎,这是谁跟谁呀,你不是说过,咱们三人永远是朋友吗?你们的事,我不帮谁帮呀?”白洁是又高兴,又感动,还带着隐隐的忧伤。
白洁出院后,带着那枚价值二十万元的“咸丰重宝”去到瞿家换回了那张六万元的存单后,瞿家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改变了态度:“白洁,婚礼仍定在春节举行,这枚‘咸丰重宝’等你们结婚后就送给你俩!”白洁不失礼貌地回答:“谢谢伯父、伯母,这么贵重的‘咸丰重宝’还是你家(她把‘你家’两字说得重重的)留着吧!不过,无论如何,我得感谢你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出了这么一枚珍贵的古币。它对我的帮助太大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瞿家。
一个多月后,白母在搜罗母女俩换下的衣服准备清洗时,无意中捏到白洁的一件外套衣角处有一个硬硬的东西。这物件圆圆的,像一枚扣子,在衣服的夹层里,却怎么也拿不出来。白母感到奇怪,这扣子样的物件取不出来,它又是怎么进到夹层里去的呢?她仔细琢磨着,将外套的衣袋全部翻了过来,一一检查着,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其中的一个衣袋下侧方,滑了一处线,不到一寸长,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那扣子样的物件就是从这滑线处挤进夹层里去的。白母将扣子样的物件捏挤到了衣袋滑线处,费了不少劲,才将它挤回到了衣袋,她拿到眼前一看,呀,是一枚铜钱,而且竟是一枚“咸丰重宝”,她惊呼了起来:“白洁,快来看,这是什么?”
白洁放下手上的书,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母亲手中捏着的“咸丰重宝”让她惊得目瞪口呆。事情现在很清楚了:瞿林给她看的古币并没掉在外面,而是掉进了衣服夹层。那么刘丹交来的“咸丰重宝”又是怎么一回事?呀,肯定是他将自己的珍贵古币拿来替我解了难。疾风识劲草,患难见人心,刘丹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人生能得一这样古道热肠的知心朋友,足矣。白洁感叹道,如是我们一直没能发现这枚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古枚,依刘丹的品性,这秘密恐怕一辈子也揭不开了。她从母亲手中拿过“咸丰重宝”,用一张小手绢谨慎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套装里层的衣袋,径直去找刘丹。
刘丹开始仍坚持说那枚“咸丰重宝”是在滨河公园找回的,当白洁拿出手绢里的“咸丰重宝”问是怎么一回事时,刘丹不好意思地憨憨笑了起来:“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就算是这么回事吧!”白洁感激地问:“刘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刘丹仍是嘿嘿地笑着:“你不是说我们三人永远是朋友吗?朋友还不该这样吗?再说,在咖啡屋掷铜钱前你说的那一番话,真让我感动。你说,我们两人你都很满意,我心里真的好感动,有了这句话,不管铜钱掷中谁,我都很满足了!真的,白洁,我很感激你瞧得起我,也衷心地祝愿你俩美满幸福!”
白洁再三谢过刘丹,将手中的“咸丰重宝”郑重地退还给他。刘丹说:“不必还给我了,你留作纪念吧!”白洁不免吃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给我作纪念?”刘丹解释说:“不,它值不了什么钱。我在文化馆工作,对文物知识也略知一二。这枚‘咸丰重宝’最多值三十元钱。你可不能信那些小报上瞎吹能值什么几十万!”白洁仍不敢贸然相信:“刘丹,你可不能骗我,给我增加心理负担啊!”刘丹态度非常认真:“老朋友啊,除这次‘咸丰重宝’事前没对你说实话外,我几时骗过你?送给你这枚古币,别无他意,确实是给你留作纪念!”白洁思索了片刻,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信,我收下你这枚虽然不值钱但却十分珍贵的古币!刘丹,看到我手中的这枚古钱币,我有好些心里话想说,你愿不愿听?”刘丹直点头:“愿听愿听,我洗耳恭听!”白洁说:“这半年来,我经历了三枚古币,一场大风波,让我饱受了磨难,却使我成熟了起来。第一枚古币,掷币招亲,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可笑甚至荒唐的举动,留给我的是遗憾和悔恨。第二枚古币,它让我真正认识了一个人,不,是一家人,留给我的是深刻的教训。第三枚古币,让我感悟到了人世间有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我看到了一颗金子般的心!刘丹,你送给我的这枚古币,我能把它当作永远的唯一吗?”刘丹听完这话,一下愣住了,仔细品味着她话中的意味,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听凭小姐的处置!”
这年春节,婚礼如期举行,证婚人是一枚古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