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创集团公司老总夏义刚处理完一天公务后,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拿起了当天的《广都都市报》浏览,上面的一则社会新闻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新闻在《拳拳孝心感天动地·女大学生卖“身”救母》的醒目大字标题下,记者用充满激情和社会责任感的笔调报道,本市广都大学的一名贫困女大学生,为了挽救重病在身的母亲的生命,不惜押上她一生的“前程”,为母亲换回巨额医疗费用,许诺如哪家企业愿为她母亲承担医疗费,她大学毕业后就将在这家企业无偿地工作,直到偿还全部债务为止。读完这则新闻及新闻后附录的女大学生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的求救信,夏义刚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多么不幸的家庭!多么可亲可敬的女孩!他心里不由一热,马上打电话到报社的新闻热线,请他们转告,他要迅即约见这位需要帮助的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如约来到了夏义刚的办公室。夏义刚不觉眼前一亮,又一愣:好漂亮的女孩子!似曾在哪里见过,但努力回忆,又根本不认识。他想,现在漂亮的女孩子也许脸蛋都有些雷同吧,与他打过交道的漂亮女孩可多了,以至于相互混淆分不清谁是谁。
女孩叫钟媛媛,今年二十岁,广都大学经济系二年级学生。她说,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是母亲含辛茹苦,用柔弱的双肩供她念到了大学。她永远忘不了母亲对她的养育之恩。三年前,母亲从棉纺厂下了岗,又被查出患了尿毒症,常规的透析治疗已让她家负债累累。现在,母亲的肾病已经很严重了,要想保住母亲的生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可换一个肾要二十万元的巨额费用,这对于一个贫困的大学生来说,是根本无法筹集的天文数字。由于救母心切,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只能押上自己的终身。
夏义刚关切地问:“你的父亲呢?”
钟媛媛叹了口气:“父亲?我没有父亲!听妈说,他在我三岁时就与我妈离了婚。我从来没得到过父爱,父亲在我心里只是一个自私、虚伪、残忍的代名词!”
夏义刚不禁眉头一皱,轻轻地“哦”了一声,沉思了片刻,他郑重地对钟媛媛说:“姑娘,我愿帮助你!”
钟媛媛黑黑的眼珠一亮,闪出了希望的光芒:“谢谢你,夏老总!请说说除了我提出的承诺外,还附加有其他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不仅没有其他什么附加条件,也包括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姑娘,我就是想帮你!”夏义刚一脸真诚。
“没有条件,这怎么可能呢?”钟媛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来得太突然,太令人大喜过望了,“夏老总,你可得说明白,这是为什么嘛?我人虽穷,可也是无功不受禄的!”
“不为什么,有些事情是说不清为什么的。”不知怎的,夏义刚一见到钟媛媛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有如大哥见到年幼的妹妹,或是叔叔见到侄女,甚或是父亲见到女儿的那种亲切感,但他不便把这种微妙的感觉向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大学生表露,“硬要问个为什么吗,道理也很简单。一是被你对慈母感天动地的孝心所感动,我也是个孝子,我很孝敬我的母亲,所以很理解这份孝心,珍惜这份孝心,也十分敬重具有这份孝心的人。二嘛,帮助你——是在为我自己赎罪!”
什么?为自己赎罪?帮助别人怎么是在为自己赎罪?钟媛媛弄不明白了。在钟媛媛的再三追问下,夏义刚这才说出了过去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夏义刚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他从小就是一个助人为乐的热心人。长大以后,更是具有一副侠肝义胆炽热心肠,只要是路见不平,他都要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因而他结交的朋友特别多,邪恶小人见到他都要畏惧三分。
1980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他帮一个朋友盖房回来,路过村里的玉米地,忽然里面传来一阵打斗挣扎声和一个女人的呼救声,他赶紧循声奔向玉米地,见一个粗鲁男人正压住一个姑娘欲行不轨。他十分气愤,一把抓过了歹徒,三两拳将他打翻在地。歹徒捂着腮帮狼狈地逃走了,夏义刚将惊魂未定的姑娘护送到了她的亲戚家里。
姑娘叫刘美娟,是从城里来两河乡探望她的舅舅和外婆的。刘美娟遇险获救,千恩万谢过救命恩人。夏义刚告辞时则再三地关照她:“姑娘,今后要出门或是回城里去,招呼我一声就行,我在这一带还是摆得平的!”一来二去,刘美娟与夏义刚熟识了。她感到夏义刚不同于一般的农村青年,不仅人长得高大帅气,心地还特别好,人也聪明能干,只要稍给他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是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渐渐的,刘美娟对夏义刚产生了好感,并主动地与夏义刚谈起了朋友。夏义刚见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这么瞧得起他这个乡下人,自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一年后,刘美娟不顾父母的反对,与夏义刚定了婚。不久,她发觉自己怀了孕,就悄悄来到乡下夏义刚的家,两人准备一道去登记结婚。这时,一个小伙子急匆匆跑到夏义刚的家报信:“刚哥,不好了,莽娃遭人打了!”说着,拉着夏义刚就跑了出去。莽娃是夏义刚最好的朋友,他见朋友被人欺负,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他跟着报信的小兄弟来到镇上,见莽娃被三个街娃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他气不打一处来,热血直往上涌,顺手就拾起路边的一块砖头,朝着对方一人的后脑勺砸了下去。被砸的那人倒在了地上,其余的人见状一哄而散。他和小兄弟赶紧扶起莽娃,朝镇卫生院跑去。
被他砸倒的那人叫吴兴文,因砸中要害部位,抢救无效,死了,他因此被判了十五年徒刑。来到狱中,经过管教干部的耐心教育,他才认识到,他这种不分是非曲直,一味地打抱不平,对社会和人民都是十分有害的。他为自己的莽撞行为后悔不已,因此在狱中积极改造,多次立功减刑。
入狱后,考虑到刘美娟今后的前程,同时也考虑到即将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面临着没有父亲的艰难情景,他主动提出与刘美娟解除婚约。后来,刘美娟到狱中看望了他一次,告诉他孩子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再后来,听家里人说,刘美娟远嫁到了外省。
夏义刚提前从狱中出来后,靠着莽娃等一帮先富起来的朋友的帮助和他的聪明能干,很快就成了一个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并逐步把自己的公司办到了省城。他说,现在回想起来真后悔,他第一个对不起的是刘美娟,自与他谈朋友后就没让她过上一天幸福安生的日子。他不知道她现在的去向,但只要她是美满幸福的,他绝不会去干扰她宁静的日子。第二个对不起的就是死于他手下的吴兴文,他已没法挽回这个因他一时冲动而带来的惨痛教训,他只能全部承担起了赡养他的母亲的责任。第三个对不起的是他的母亲,他入狱十来年,不能在身边侍奉她,辜负了老人家的养育之恩。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为社会多做一些善事,以减轻自己深重的罪孽。
钟媛媛听完夏义刚的讲述,被他的真诚和敢于直面自己过失的勇气所感动,也很理解他这种赎罪心情,但仍不能接受他的无条件救助:“不,夏总经理,借你的钱我一定要还,我大学一毕业就会来到你的公司!”
夏义刚友好地一笑:“钟小姐,我再次向你重申,我的帮助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你是一个自由的人,咱们还是搞双向选择,到时你觉得本公司适合你发展,本公司随时向你敞开大门!”
钟媛媛的母亲在夏义刚的资助下,顺利地做完换肾手术,恢复了健康后,离开了省城回到了家。
一年后,有朋友给夏义刚做思想工作,说老大不小的了,别老是沉湎于过去的怀念和阴影之中,该寻一门亲事安顿后方了。夏义刚禁不住朋友的磨缠,最后答应可以考虑。朋友给他在家乡的恒远县城介绍了一位女友,说女方端庄贤淑,人品很好,很适合与夏总共同生活。夏义刚听说女方是家乡人,勾起了他的故乡情结,同意与她见面接触。
约会的地点定在女方所在县城的梦缘咖啡厅。在柔和的烛光下,夏义刚见眼前这位女人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模样端庄,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出众的美人胚子。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夏义刚不由一愣,对方也有些诧异,几乎是同时提出了疑问:“你……是……”
“你曾在两河乡呆过?”夏义刚回想起多年前亲历的一幕,试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