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绥吾的爱情，就像那些吃下去的果子，自以为是甜的，其实就像毒药，最后搞得自己死去活来。
我扶着树干站稳了身子，对绥吾道：“绥吾，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问为什么，只要老实回答就好。”
“溱澜，你先喝点水，有问题我们过会再讨论可以吗？”绥吾端着水，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表情，都是如此的温柔，可是这种温柔却像刺一般扎在我的心里。
绥吾，你对我越好，我越觉得悲哀。你对我再好，也无法像我对你的感情一般回报我，因为你清楚的知道，我不是卓淮，我只是承载了卓淮灵魂的躯壳。
这种痛苦，你明白吗？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另一个与我完全不一样的人！而是因为，这具身体，总有一天要归那个人使用！
绥吾，你知道你现在的温柔像刺一般扎在我心里吗？
我接过水，嗽了嗽口，然后又喝了几碗，喝完，把碗一扔，道：“好了，现在我可以问了。绥吾，我问你，你觉得我和卓淮像吗？”
“不像。”绥吾回答得很干脆。
“好！”我点头，回答的很好，任谁认识卓淮的，都知道我和卓淮不像。我继续问：“那我再问你，你希望卓淮觉醒吗？”
绥吾这次没有爽快地回答我，而是悲伤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靠着树干神经质地笑。
我这是自取其辱，绥吾在梦里都喊着卓淮你不能死，如今我竟问这般愚蠢的问题，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我能期待什么答案？
难道还期待他说，我不希望卓淮觉醒，只因为我不想你消失，这种深情的话吗？
溱澜，你好傻啊。
笑完，我想，如若绥吾曾经对我的形象有过一丝好感，那也被现在的我毁得干干净净。
我又吐了一番，又喝了好几碗水。
我尽量摆出一个最完美的表情，问绥吾：“绥吾，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次绥吾回答得很快。
我笑笑，接着问：“那爱呢？”
绥吾看着我，不再说话。
哈哈，我怎么能这么逼他！我赶紧换问题，道：“刚才那个不算，我是要问你，如果我想活着，一直活着，让卓淮没有觉醒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绥吾双眼如潭，深沉似海，悲伤开始蔓延。我喜欢那双眸子，如海水一般波澜壮阔，有时清澈见底，有时迷离深邃，他的悲伤让我忍不住落泪。
绥吾，如若你要舍弃我，你就痛快些舍弃我好了，你那么悲伤，只会更让我难堪。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大坏人，生生将你和卓淮隔离在了两个彼岸。
他艰难地开口：“溱澜……卓淮不能死。”
我别过头，泪水四溢。
我背过身，朝着幽黑的森林深处走去，走两步，停下来吐几下，我想也许，我一直这么吐着，最后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就这么死了吧，挖心挖肺的痛楚。
绥吾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唤我的名字，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听见我的心在哭泣，我只听见，那只叫溱澜的小狼妖的心一块块破碎的声响。
我开始怀疑，我真的在这个世界存活过吗？是不是这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梦，所以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不！我怎么可以否定自己的存在。终北的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我存在过，不对，他们总是无视我的存在。可那还有我的娘亲，还有蒲婶婶，他们一定可以证明我真正的存活着，可是……她们死了……唯一和卓淮无关只和我有关的人，却死了。
还有小毒蛇，对，还有小毒蛇，他可以证明我是溱澜，他可以证明，我溱澜，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单独的一个生命。
“小毒蛇，你在哪？你还活着的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对着漆黑的森林呼喊着。
绥吾冲过来，从后边抱住我，阻止我在黑夜里乱窜。
“溱澜，你振作一点，你冷静一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绥吾的声音低沉而悲伤，他是那么完美啊，美得毫无瑕疵，可是他不是我的。我转过身，抚摩他的脸，傻傻地笑：“绥吾，你看，海水起雾了，不要哭，我那么爱的你，怎么可以哭呢？”
我轻抚他的眉眼，深蓝色的眼睛雾气朦胧，真的好美啊。我双手捧着绥吾的脸，就像捧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生怕被粉碎。
“绥吾，你不是问我，最后一天，我要怎么爱你么？”我牵起他的右手，在他的手掌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绥吾除了刚开始出乎意料之下痛呼了一下，之后一直平静地盯着我，任我胡作非为。
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我想起在李珂涵回忆里时，我曾吞下巽芒的一口血，他的血是甜的，甜得发腻，而绥吾的血，是咸的，咸得发涩。
我松开嘴，笑意盎然，“绥吾，我要你记得，我是溱澜，和卓淮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爱你。”我松开绥吾的手，后退一步，眼角眉稍都带着笑，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我开口，笑脸盈盈：“绥吾，我爱你，为了表示我爱你的决心，我决定活下去，直到老去，死去，我都要活着，我会带着卓淮和我这具躯体一起死去，这辈子，我都不会让卓淮有觉醒的可能。”
说完，我拿出那依，快速地吹了一口，原本漆黑的夜，瞬间被大雾笼罩。
绥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喃喃道：“溱澜，幻术对我没用。”
“我当然知道，幻术是你带我入门的，我怎么可能会用幻术封锁你的行动，但至少能封住熊染的。绥吾，我幻术不如你，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身手，你比不过我。”我从腰间抽出一把风尾刺，最后贪婪的看一眼绥吾。
“再见，绥吾。”
风尾刺夹杂着轻微风声回旋飞出，我踮脚，飞上树干，逃离绥吾的身边。
绥吾，我要作为溱澜活下去。
我只知道一直往前，不知在森林中前行了多久，天已经开始发亮，我清楚的看到身边飞速后退的树干，速度越快，代表着绥吾离我的距离越远。
隐约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那声音层层叠叠如海浪之声。我的心停了一拍，随着眼前的景象渐渐开阔，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沿着峭立的岩壁飞泻而下的瀑布，白色的瀑布就像一群四蹄生风的白马如潮水般涌下，水花落在深潭下，顿时抛洒万斛珍珠，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我有些傻了，停下脚步，忘情地看着这一片壮阔的景象。
腹痛隐隐传来，晚上已经吐得再也没什么可吐了，现在一吐，只是清水，还带着血丝。我苦笑了一声，一头扎进深水里。
我任凭自己在水里浮沉，瀑布的声响如金铃的声响，叮当作响，我看着水面粼粼烁烁，晶晶亮亮。
水光潋滟，不知当时绥吾沉水时看到的水面，是否如我现在看到的这般？
也许从一开始，见到绥吾的第一面，我便被他吸引，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大殿下，溱澜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岸边传来熊染的声音。
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不会吧，我速度这么快，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我沉在水里屏气凝神，却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没有听见绥吾的声音。
俄顷，熊染的声音再度响起，“血？溱澜难道被袭击了？”
“一定要找到溱澜！”
这次是绥吾的声音。
我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绥吾，我不会回去，我不会成全你和卓淮，绝对不会！
“大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幻界，到时候发动神仙阁的力量寻找比我们单枪匹马寻找必定是要几率大一些。况且，您的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
外面的声音沉寂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们离开了。绥吾才缓缓开口：“我不放心溱澜。”
“可是您的身体……”熊染的声音却被打断。
绥吾，你快点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但是，你现在的情况真的撑不了多久。
“溱澜兴许在水里……”
“大殿下！”
我惊骇，难道绥吾想要下水来找我。我正想游走，却被人从后边捂住嘴，往后拖去。恐惧一瞬间袭上心头，我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对方的力气好大，我完全挣脱不了。
我很害怕，我怕我就这么死掉。我若是死了，绥吾岂不是也会死掉。不要，我不想绥吾死掉，我不想死！
绥吾……
我想喊，可是嘴被死死封住，我只能拼命挣扎，对方为了阻止我继续挣扎，毫不犹豫地劈了我一掌。
沉痛传来，我伸着手，想呼救，可意识却渐渐模糊。
绥吾，绥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