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在他们行走在背离人群的路上,AFF闷闷不乐地凝视着远处的摩天轮。巨大的摩天轮外围装饰的灯泡,刚刚由紫色切换到银色。对她而言,眼下有一件事要比迟迟联系不上马陆,更叫她担心的。
“你整晚都在想些什么?”
“啊——”听到邱义的提问,AFF显然吃了一惊。她把长发往脑后甩去,长长的刘海又很快遮住了眼前的部分视线。如果她的好奇心不是那么旺盛的话,眼下也就不用徒生烦恼了。
原来在休息的前期,她把随身携带的MP3调成录音功能后,偷偷地藏进了邱义的口袋。她不能百分百地去信任一个外人,出于监视的目的,她想要了解对方在自己身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而窃听行动爆出的料,则大大出于她的想象之外。方才在听到邱义联系上上头的那段录音后,她明白了一件自己并不想知道的事情。
是错觉。没错,正因为如此才说得过去。
明白了这个,遭受背叛的感觉反倒减轻了。
原来两个人都想方设法地在榨取对方身上的“价值”。邱义需要通过自己这条“通道”,找出幕后的指示者。自己又何尝不是借用邱义来增加对付严军的生力军。
以“你们”两个站在对立立场的人而言,“你”怎么能够奢望凭借几次的接触就能够让之前一直灰暗的人生渲染出异样的色彩。
除了相互利用的关系,“你”还能够期望得到些什么。
一丝酸味弥漫在心田,AFF在真相面前,品尝到了现实的苦涩。
她望向对方。
邱义偷偷地瞄了眼AFF,此刻对方脸上的神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明明靠近了,可此时的AFF却像是退得更远了。
“怎么?我的提问很奇怪吗?”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我抱有好奇心。”AFF冷冷地回答道。
“我就不能对你多一些了解吗?”
“哈哈。”想到邱义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所做出的努力,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想了解些什么?”
“我听马陆提过,你手里有一份材料。”邱义终于忍不住向AFF打听起来。
“嗯哼。”放缓脚步,AFF侧过头来看邱义,眼中明显地透露出一副“你果然也是冲着它而来?”的神情。
“你真的有确实的证据吗?”
AFF狡猾地用反问做回答:“那你也想要跟我做交易吗?”
邱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的AFF,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和当初一文不差。
虽然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忍受命运安排的一切,但AFF的眼神中多少还是透露出一些落寞。她用仅存的自尊和坚强的性格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企图达到人与人之间能够取得最疏远,以及最刻意形成的距离。
“不能再信任警方一次。把你拥有的证据交给我处理吗?”
“你让我把证据交给你处理?让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一个条子?”
“我知道你哥哥的案子疑点重重。但严家已经没落了,严军他不能再一手遮天替儿子隐瞒罪行。你心底也想还哥哥一个清白的对吗?”
“……”
AFF将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你明明也是警察体制的受害者?等到他们能够还你一个清白,那时你再来劝我吧!”
邱义在想这话是否带有讽刺意味。
“你哥哥也会希望你会自己的将来多考虑一些。我知道有些事发生了,你不能当作它从来都没有发生。我也同样失去过家人,同样遭受过背叛。但这些不幸并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你选择的复仇,何尝不是向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当成了自己的效仿对象。只要一日放不下仇恨,你就找不到解脱的出路。”
“你还是什么都不懂。”AFF再无任何反应。她面无表情地挥动着右手食指,仿佛是在点算着每一盏与其擦身而过的路灯。
过上另一种生活,与昨日不同的生活。
我从不知道复仇会让我陷得如此之深,以至于现在无法自拔。曾经想过等到仇人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一天,或许自己可以迎来心灵上的解脱。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梦想。这些失去,会随着仇人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自己的内心终将回归平淡……
但等到一个人失去一切后,
想要重生——
谈何容易。
让一切仇恨,随风而散。
放手,每次这念头一出现,我的胸口就会止不住地产生一种痛楚。
是钝器连续击打在心头产生的痛楚。
仿佛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寻求自我的解脱。
你认为,这样的我,
要如何熬过如此残缺的人生?
邱义不懂的,是AFF始终认为自己是欠了哥哥的。
她利用了哥哥,打着为其复仇的名义,延长了在世间的生命。复仇仅仅是她为了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为自己而寻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等到仇恨的火焰熄灭,那个时候她恐怕也就失去了活下去信念……
薛上行举起配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观察着衣着怪异的巡游演出。出发前半个小时,整组人才获知行动事项。
而薛上行是小组里唯一知道全部内情,并得到汝里昌委托的人。事出突然的只会,既没有详细的解释说明,也不许手下抱有任何的怨言。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告知,他最终好像也消化了特殊的任务。只是想不到今晚监视的对象会变成身为同事的张朗。
他还得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放走邱义和女孩。
想到这里,他徒然地咽下自己的不甘心。
缺少睡眠,加上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胃抽搐了一阵子,倒是分散了任务产生的焦虑。
穿着保安制服的他再次在公园的周边巡视。刚走到就近的路标牌时,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朝他跑来。
“帮帮忙。”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拖着他,“我家的孩子不见了。女儿不见了。”
前来求助的三口之家,薛上行注意到母亲紧紧地抓住小男孩的手,唯恐又弄丢了另一个孩子。
在警方布置行动的现场周边,负责充当警方和游乐场保安联络工作的安检队负责人走了过来。“出了什么事吗?”
“孩子。我家的孩子不见了。”
“是的,是的。彩车经过之后,妻子她发现女儿居然没有跟在身旁……”
“彩车经过是十分钟前的事了。就是说你们的孩子大约失踪了十分钟?”
“是的。我们在周围都已经找了一圈了,但没找到。”
“孩子走散的地点,就是在这主题景观公园内吗?”
“没错。我们一家四口来看烟火表演的。她还那么小会走到哪里去呢?”
“姓什么?”
“孩子叫……”
“我是问您贵姓?请放心,我们会让工作人员帮忙寻找的。孩子的父亲,请你跟我来一下,需要广播找人的话,还得劳烦你提供一些关于你女儿的特征线索。”
“我跟她说过不要走开的。我女儿这么乖,她绝对不会自己乱跑的。”
“那个,”周边一对年轻女孩听到谈话后走了过来。“请问走丢的小女孩是不是头上绑着两个蝴蝶结。”
出现提供线索的人,孩子的父母不由得看向来人。“没错,是我早上出门时替她绑的蝴蝶结,这位小姐你有看到我女儿往那个方向去了吗?”
“不是一个人走的。我看到一个男人递给小女孩一个棒棒糖,然后抱走了她。”
“啊!”母亲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她抱着孩子发出尖叫,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的丈夫立刻从母亲手里抱过男孩,提供消息的年轻小姐也连忙掺扶住遭到打击的母亲。
负责人对薛上行说:“能帮忙吗?”
“我这就向上级请示。”薛上行的身边发生了走丢小朋友的事件,虽然现场负责人已经接手了相关的搜寻工作。但一点儿都没让他操心,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亲眼看到走失女孩家人乱作一团的模样,他把消息通知了上司。
汝里昌经过斟酌后问道:“被诱拐?情况已经确定了吗?”
“有两个目击者证实小朋友是被一个年约三十到四十之间的男子抱走的。请立即派警方支援,事态非常紧急。”
“游乐场出了诱拐孩童的事情的确让人头疼……”
“情况刻不容缓,游乐场一方也请求我们的支援。”
“知道了。你调动一半的人,跟游乐场的保安队接头。另外张朗的事,你给我寸步不离地盯着他。”
“是。”
薛上行没料到自己的运到会差劲到无法完成上司布置的任务。张朗趁乱脱离了队伍,等到孩子家长闹完事情之后,他已经把自己藏入了来来往往的游客群众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