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一代青年运动的教科书：《爱欲与文明》
20世纪50年代后，马尔库塞思想从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中发生了一个新的转折，即用弗洛伊
德的理
论去补充马克思的思想，并从这个“补充”和“结合”中找到了批判、揭露发达资本主义社
会的理论武器。这部著作出版时所用的副标题就是“对弗洛伊德理论的哲学探讨”。用作者
自己的话说：“本书旨在对精神分析哲学而不是对精神分析本身有所贡献。”作者关心的不
是要纠正或改进对弗洛伊德概念的解释，而是要恢复这些概念的哲学和社会学意义，进而提
出一种批判的文明理论。
爱欲解放文明升华
赫尔伯特·马尔库塞是20世纪西方著名思想家，法兰克福学派的杰出代表，西方马克思主义
的著名代表人物。
马尔库塞于1989年7月19日出生于德国柏林。1916年到1918年在军队服役
，同期在柏林大学攻读博士学位。1919年马尔库塞在弗莱堡大学攻读，在存在主义大师海德
格尔的指导下，于1922年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在柏林的一家出版社工作一段时间后，于1928
年又回到海德格尔身边，担任他的助手。后到研究所工作。1979年去世。
其主要著作有《爱欲与文明》(1955)、《单面人》(1964)、《论解放》(1968)等。
马尔库塞在《爱欲与文明》的第一章指出，弗洛伊德理论中的人的概念是对西方文明的最无
可辩驳的控告，同时又是对它的最坚定不移的捍卫。这可以说是弗洛伊德整个理论的矛盾。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文化不仅压制了人的社会存在，还压制了人
的生物生存；不仅压制了人的一般方面，还压制了人的本能结构。但这样的压制恰恰是进步
的前提。马尔库塞认为，正是这种看法有效地证明着压抑的合理性。他
认为弗洛伊德研究的一个特征就是坚持不懈地揭示文化的最高价值标准和最高
成就中的压抑性内容。
在第二章中，马尔库塞指出，在其发展的最早阶段，弗洛伊德理论的核心是性本能(力比多)
与自我(自我保存)本能之间的对抗；而在其发展的最后阶段，则是生命本能(爱欲)与死亡本
能之间的冲突，至于在其发展的短暂的中期，它假定了一种无处不在的(自恋的)力比多，而
不是某种二元论观点。在弗洛伊德的所有这些改头换面的理论中，性欲在本能结构中一直占
据统治地位。性欲的这种统治地位植根于弗洛伊德所说的心理机制的本性，因为假如主要的
心理过程受快乐原则支配，那么根据这一原则作用的维持生命本身的本能就必定是惟一的生
命本能。
马尔库塞从弗洛伊德的著作中引入了额外压抑和操作原则两个概念，并对这两个概念作了引
申。他说，在现实原则背后，存在着一个基本事实，这就是缺乏(匮乏)。这意味着，生存斗
争是在一个很贫穷的世界上发生的，人类的需要，如果不加限制、节制和延迟，就无法在此
得到满足。
马尔库塞指出，如果企图说明现代文明中主要压抑的范围和界限，就必须根据支配这一文明
产生和发展的特定的现实原则来进行描述。这种特定的现实原则被称为操作原则。在操作原
则的统治下，社会根据其成员竞争性的经济的操作活动而被划分成各个阶层。操作原则也是
一个不断发展的、进取的对抗性社会的原则，它的前提是，在长期的发展中，统治将变得越
来越合理，因为对社会劳动的控制现在正以更大的规模、更好的条件再生出社会来。经过漫
长的历史发展，统治利益与整体利益汇合了，因为对生产设施的合理使用满足了个体的需要
和机能。
马尔库塞认为，只有联系历史上自由可达到的程度，谈论本能压抑的范围和强度才有意义。
但是，对于弗洛伊德来说，文明的进步是否就是自由的进步呢?马尔库塞指出，弗洛伊德理
论的核心是“统治——反抗——统治”这种周期性的循环。
但第二次统治不是第一次统治的
简单重复。这种循环运动是统治的前进运动。社会劳动等级制的发展，不仅使统治合理化了
，而且“遏制”了对统治的反抗。在个体方面，原始反抗是在正常的奥狄帕斯冲突的框界内
被遏制的。而在社会方面，经常发生的反抗和革命则总是伴随着反革命和复辟。
每次革命似乎都提供了一个历史契机，使反统治的斗争获得胜利，然而这个契
机最终丧失了。在这种意义上说，每一次革命也都是一次被出卖的革命。马尔库塞还反复强
调后期工业文明中的异化现象以及后期工业社会的单面性。
马尔库塞在第五章中指出，弗洛伊德的文明理论产生于他的心理学理论。弗洛伊德理论揭示
了在社会学的非个体化背后还有一种生物学的非个体化。
但是，弗洛伊德理论的元心理学意义甚至还不限于社会学领域。他的元心理学企图对存在的
本质做出规定，认为这种本质就是爱欲，这与传统的把存在的本质定义为逻各斯的观点正好
相反。
在书中，马尔库塞还认为，操作原则的历史特性和历史限度的问题，对弗洛伊德理论来说，
具有极端的重要性。弗洛伊德实际上把现存的现实原则(即操作原则)与现实原则本身等同起
来。马尔库塞又指出，弗洛伊德的理论排斥了构造任何精神分析的乌托邦的可能性。
接下来马尔库塞论述现行的压抑是导源于由统治利益实行的特定的社会劳动组织，就是说，
压抑基本上是额外压抑。因此，消除额外压抑本身将导致使人类生存成为更好的社会组织，
而不是导致劳动的消除。如果确是如此，那么，一种非压抑性的现实原则的出现就将改变而
不是破坏劳动的社会组织，因为爱欲的解放可以创造新的、持久的工作关系。
之后，马尔库塞讲性欲的自我升华这个概念的含义。他说，这个词意味着，在特定条件下，
性欲可以创造高度文明的人类关系，而不屈从于现存文明对本能的压抑性组织。这样的自我
升华的前提是，历史的进步突破了操作原则的机构，而这个进步转而又导致本能的倒退。就
本能的发展来说，这种倒退就意味着从以生殖作为目的的性欲向“从身体的某些区域获取快
乐”的性欲的倒退。随着这种原始性欲结构的恢复，生殖器功能的官能性，同与之相随的肉
体的非性欲化一起被打破了。整个有机体都成了性欲的基础，同时本能的目标也不再完全体
现在某种特殊的功能上，即“与异性相接触”。本能的领域和目标由于得到了这样的扩大，
也就成了有机体本身的生命。这个过程借助其内在的逻辑，概念上性欲转变成了爱欲。
马尔库塞还强调指出，非压抑性升华与操作原则机构是完全相左的，因为它
正是对后者的否定。这个矛盾之所以越来越重要，是因为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本身表
现了一种明显的倾向，即想消除这个矛盾，并把压抑作为人类的自我实现加以赞美。马尔库
塞认为，对弗洛伊德理论的这种修正是一种倒退，它使弗洛伊德建立的“心理机制”的整个
结构的原动力毁灭了。
在第十一章中，马尔库塞指出，所有技术的进步，对自然的征服以及人和社会的合理化，都
能而且也不能根除异化劳动的必要性，即机械地、不悦地、以一种不代表个体的自我实现的
方式工作的必要性。
马尔库塞指出，在爱欲中也许存在一种“自然的”自我限制，但是，它们不是由压抑性的现
实原则从外部强加的，而是由本能自身确立并接受的，这些障碍和限制有内在的力比多价值
。弗洛伊德事实上暗示了这种观点：“无限制的性自由”一开始就不会导致完全的满足。马
尔库塞说，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可以认为，本能中的“自然障碍”不但不会否定快乐，相反
如果摆脱了古代的禁忌和外在的压制，还可能有助于形成快乐。快乐包含了一种自我决定的
成分，它是人类征服盲目的必然性的象征。由此，作者推论快乐同欲求的盲目满足的区别在
于，在前一种情况中，本能拒绝穷尽毕生精力来追求直接的满足，本能能够建立和运用障碍
来获得满足。
《爱欲与文明》这一书所确立的宗旨就是对弗洛伊德的一些概念和思想做出崭新解释，所以
，他把新弗洛伊德主义对弗洛伊德理论的理解进行了分析和批判。
马尔库塞指出，尽管新弗洛伊德主义强调社会现实对人格形成的
影响，但实际情形恰恰相反：社会对精神、人格的影响被削弱了。弗洛伊德注意的是主要本
能的变迁，因此，他在那层最隐蔽的个体中发现了社会。
弗洛伊德理论的内在方向是从意识到无意识，从人格到童年，从个体过渡到人类的
过程。他的理论从表面深入到内部、受制约的人深入其心灵深处和潜意识中挖掘社会问题的
根源。这是弗洛伊德对文明批判的核心。
然而《爱欲与文明》这本书对弗洛伊德思想进行重新解释，并最终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马
尔库塞
在本书中肯定了马克思早期思想中关于人的本质是劳动、人的解放就是其本质的解放的命题
、并做了进一步的发挥。他赞同弗洛伊德的人的本质就是爱欲的观点，因此人的解放就成了
爱欲的解放。在此基础上，马尔库塞又进一步提出，爱欲解放的前提是劳动的解放。
文明理论批判精神哲学风暴
《爱欲与文明》这部书讨论了弗洛伊德压抑性的文明观，提出了非压抑性生存方式这个概念
，并描绘了未来文明的蓝图。新文明标志着从性欲到爱欲的转变，标志着象征苦役、生产和
压抑性进步的文化英雄——普罗米修斯向象征快乐和实现的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形象的转变
。作者在本书的序言中就指出，《爱欲与文明》这个书名表达了一种乐观的、委婉的甚至是
积极的思想：发达社会的成就能使人扭转进步的方向，打破建设与破坏、自由与压抑之间命
运的冲突，能使人形成值得作乐的科学，以使人在反抗死亡威胁的一贯斗争中，学会按照自
己的生命本能，用社会财富来塑造自己。马尔库塞认为，富裕社会自身也在要求人们追求完
美、协调一致，恢复天人合一，充实心灵和赞颂为创造而创造。但是，在现存的制度范围内
，这些期望被转变成了由政府和大企业资助的、受人操纵的文化活动，成了它们向群众心灵
延伸的执政之臂。在这样的期望中，不能发现任何爱欲的期望、不能发现爱欲对压抑性环境
和压抑性生存的任何改造。只有严重的危机和全面的经济政治变革，这种局面才会被扭转。
因此，马尔库塞指出，在今天，为生命而战，为爱欲而战，也就是为政治而战。根据这本书
的思想及其产生的实践结果，可以说，马尔库塞的这个目的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爱
欲与文明》对20世纪60年代末西欧、北美学生造反运动产生重大影响，被称为“青年运动教
科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