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族地,嫡系院落,云信卧室。
飞鹤耳香炉,精巧别致,其内焚着麝香,烟气顺着镂空的花纹缭绕蒸腾。
在这之下,摆着一案几,案几左侧放着一摞书,其上可以看到书写着《行气三则》《运气五则》《练气七则》的字样,一本挨着一本,摞了约莫小半米高,右侧是石头做的笔架、墨、砚,案几后放着一张可供人坐卧的宽大座椅,椅子后面是中堂,中堂上悬挂着一幅大鹏展翅的居图,在这幅画的下面悬挂着一把宝剑!
香炉精巧,烟气藤绕蒸腾。
目光凝视着宝剑,云信脸色复杂。
这把宝剑是三年前,云中天赠与云信的唯一礼物,也是提前恭贺他成人的东西,三年来,云信一直把他悬挂在背后的位置,意在每每思及他父亲时,能够粗手可及、目光所至。
“只不过,恐怕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伊险的话猛烈地回荡在云信的脑海里,仿佛他的世界正在随着这句话而崩塌,尽管云中天对于云信来说熟悉而又陌生,但无疑在他世界里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正如一般的少年,云信自幼极其崇拜云中天,他是公认的当时大英雄、大豪杰、大将军……自然,他也憧憬向他父亲那般,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无人可比的枭雄、霸主!
但是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猛然间失去了什么……
这么多年,他恍然明白,纵然云中天没有跟他相处过多少时间,甚至是说话也不过几句,但无形之中早已成为了云信精神世界最大的支柱!只要有他在,云信似乎从未惧怕过什么……直到云信听到那句话后,他心中慢慢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此刻,云信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即将离开这里,面对着苍茫世界,忽然不由得感叹道:“以前在云家看世界,世界不过巴掌大,如今要离开云家在看世界,世界却如此宽广,自己竟是如此渺小。”
感叹之余,他收拾心情,低头瞥见案几上,笔架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信以及一张带有字迹的纸条。
云信神色微异,自语道:“记得离开之前,未曾有过。”他思疑着将目光定在纸条上,阅读起来。
“吾已知今日之事,亦知汝之处境。虽多有愧疚,不宜长陈。当下,汝需即可携宝剑而北上,致北侯府杨天公,届时他自会安排一切——父,笔致”
阅罢,云信当下一惊,目光惊异中已有了几分喜色,他连忙朝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将那纸条放在灯火之下,看着火焰吞吐的纸条,他思绪万千……待燃烧殆尽,便没有任何犹豫自剑架上取下宝剑,将信揣入腹中,拿出多年的积蓄,匆匆离开了云府。
他这前门刚走,后门尾随着走出二人,其中一人略高,但很瘦;另外一人则胖,但很矮,这一高一矮皆是中年人,眼神看向云信背影也没多少恭维。
“去告诉大长老,云信小儿已离开云府,是否计划照旧”高个子中年人嗓音奸细,朝矮胖子吩咐道。
矮胖子应了一声“是”,便神色匆匆朝着后方灯火阑珊的云府深处跑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矮胖子再度回来,朝高瘦子点头道:“依计行事!”话毕,那高瘦子手持一个烟火,点燃朝虚空一掷,一朵异样血红的烟火豁然在高空炸开!
云信自然不知背后的凶险,他从信中猜出几分,离开云府已是马不停蹄的直奔林荫大道而去,生怕途中生出变故,就此遗憾此地。
此刻,已是深夜,双月挂空,群星璀璨,凝霞山一带不时响起野兽咆哮,其中自然有狼才虎豹的吼声,这着实让人心惊胆战,虽是年满十五,按律成年,云信依然感觉牙口轻颤,他身无一技可施,觉醒不过四条,按照练气七则所讲,最基本练气也要觉醒五条才算圆满,若论实力,他眼下只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这所谓的一点点还在于他背后的那一柄宝剑,其锋无坚不摧之利。
嗷——
又一声狼毫回荡在凝霞山四野空郊。
云信手下一紧,当下朝马后抽了一鞭子,岌岌道了一声长喝“驾~!”
恰在前方将要行出云家迎客外门,象征云家族地巨碑时,在通往林荫大道的岔路口上,几匹黑鬃烈马却早早在那里守候,马上之人皆是黑衣蒙面,眼神杀气缭绕,隔着老远,云信早先看到,心里虽是恐惧,但他自幼善骑,况且这坐下白鬃苍云,是他父亲锋下大将所赠,历经血战,仿佛嗅到血气一般,只听那白鬃长嘶一声,跑的更加快了几许。
转瞬间,白鬃苍云已飞身略过几名黑衣人身旁,那几名黑衣人还未看清来着何许人也?只见一个年轻人纵马狂奔而至,待他们反应过来,云信已擦身而过,疾驰百米外,只留下一个瘦弱的背影,还有桀桀的呵斥“驾!”声。
其中带头的黑衣人,朝着粗狂的口音,气急败坏的道了一声:“追!”当下,林荫大道上接连响起“啪啪啪”三声清脆的鞭响,便见五骑黑马呈一字型朝着前方白马追去,所过之处,无不是烟尘滚滚,马蹄轰隆!
这五人骑术了得,马匹虽比云信坐骑差了不少,但他们并不善待坐下黑马,狠抽了几鞭子,短时间内,那黑马跑的竟也不比白马慢多少,甚至带头的黑马速度还犹在白鬃苍云之上。
“云信小儿,你今日在劫难逃,还不速速下马待毙,兴许大爷还能留你全尸!”为首黑衣人,眼见前方不远便是云信,释放出全身杀气,意图惊吓马匹,让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于是大声叫道。
然而,为首黑衣人心里不免有些吃惊:“这白马不畏杀气逼人,镇静异常,反而在这般刺激下,矫健如飞,当真是一匹好马!”他身后那些兄弟亦是同感,其中一人大声说道:“大哥,若是追上那小子,他坐下白马能否分给哥几个?”
“好!”看着云信渐行渐远的身影,为首黑衣人着急道:“若是再跑一阵子,我们这胯下的黑马,只怕要被那小子远远甩开!所以那白马,至少要追上那小子才行!”
此刻,黑马速度渐渐放缓下来,无论黑衣人如何抽打,速度反而不如先前快了,只听其中一人桀桀笑了三声,猛地勒住马绳,黑马受此猛然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只听马上人嘿嘿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此行十里外亦有一个岔口,我知有近路可行,先行一步,拦截他去!”
便见那人调转马头,已是快马加鞭沿着一条隐蔽在草丛中的小路狂奔而去,为首黑衣人眼中闪过几分喜色,朝身后几人道:“想来这云信小儿命该如此!”一语言罢,他扬起马鞭,喝道:“追!”
忙于逃跑的云信闻身后马蹄声渐远渐末,于是回头张望,见那几名黑衣人没了踪迹,悬浮的心稍稍落了少许,放松了一下神经,见白鬃苍云仍是狂奔不止,他心里自然有些感动,心疼白马如此卖力,不由得抚摸着苍云雪白的马鬃,自语道:“苍云,辛苦你了!若我将来武破虚空,造诣非凡!定会取来圣兽丹,助你蜕变成龙马!”
这白马似有灵性,仿佛能够听懂人语,闻言更是长嘶三声,跑的更快了些,如同飞驰的白光,绝尘而去。
很快,马背上的云信远远瞧见前方一个亭子,飞檐下、两根红色石柱间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霞光亭三个朱红大字。此亭子乃是供路过之人歇息而用的,在大楚不少官道、驿道上,都会设有类似的亭子,又名十里亭,十里设有一亭,百里设有一驿,八百里设有一站,千里必有城镇……
如今是月星斗牛,路上行客稀少,借着月光,云信远远地看到亭子里似乎有一人,而且让他心头直跳的是,一旁的石柱上似乎还拴着一匹黑马!
他心中忽然不好,大声叫了一句:“坏了!”
然,白鬃苍云虽然极通人性,但桀骜不驯,飞奔着已是来到庭前百丈开外,此刻调转马头,为时已晚!
那黑衣人早已看到云信,见云信朝亭子奔来,当即跳出亭子,昂首拦在路中,似不惧怕白马千钧冲撞之力,远远的朝着云信大声喝道:“云信小儿,这次,你插翅难飞!大爷看你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