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建筑格局像一副中国象棋的棋盘。分为东区和西区,楚河汉界就是东西区中间的南城大道。南城大道两边是整齐纵横的棋盘街。东区是南城的商业、文化、政治中心。商场、剧院、政府部门、高级住宅区都在东区;而西区则是密密麻麻的工业区,一百六十多万外来工就密布在西区的各个工厂里。东区、西区虽是一路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么说罢,进入东区,到处是摩天大楼、广场,拼成各种图案的绿化带宽阔整齐。丝毫不比深圳的深南大道逊色。而到了西区,天色仿佛一下子灰暗了许多,色彩也显得单调了起来,大街上川流不息的都是穿着灰色工衣的外来工,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一致的,就像他们身上的工衣一样。西区的消费较之东区,自然也就低了许多。在南城这地方,没有本地人外地人之分,本地人口不足三万,所以不存在排外的说法。但东区、西区,却是人们身份的标致。能进入东区工作、生活,是许多打工人的梦寐,或是终身的追求亦不为过。在东区人眼里,西区人的素质是比较低的。渐渐地,东区人就以南城人自居,而视西区人为外来工。当然,这里说的是普遍的现象,不能代表所有东、西区人的想法,比如说孙天一就不这样看。
孙天一三年前成功跻身于东区的“高尚”部落,被《异乡人》杂志社聘过来当了一名流浪记者。孙天一从未因为自己生活在东区而自豪,他时时提醒自己不过是一个流浪记者,是个临时工。这使得他在东区找不到认同感。为此他还写过一篇散文《家在西区》,发表在《南城都市报》上。
孙天一在报纸上看了石古拍到的照片和有关UFO的报道,并未往心里去。说不定又是石古这小子鼓捣出的假新闻。这一段时间来听说杂志社有可能要换主编。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真换了主编,在编的人倒是无所谓。像孙天一这样聘用的几位临时工就不好说了。弄不好又要回到西区工厂里去折腾了。孙天一的感觉里是喜欢西区的,但让他去西区上班,受老板的气,还真是没法适应了。心情不好,也没在意这UFO的事儿。没想到一连三天,UFO居然天天飞临南城上空。编辑部的沈三白就亲眼目睹了,说得玄乎其玄的。孙天一不时地透过窗户往天上瞅,希望也能目睹一下UFO。沈三白说,别瞅了,事不过三,UFO是不会再来的了。大家就谈到了外星人,谈到了宇宙,越谈越玄乎。说着说着就发起了牢骚来。沈三白说,你看上午来投稿的那个姓刘的,南城小学的教师,班主任,一个月大几千的工资。你看看他这文章写得,一堆狗屎,让那样的人教书,简直他妈是在摧残祖国的花骨朵。沈三白说着将那刘老师的稿递给了孙天一。孙天一粗看了一下,三张皱巴巴的稿纸,字写得张牙舞爪。一眼瞟过去就有两个错别字。把稿子一团就要往垃圾篓里扔。沈三白说,别,别。他让我给改一改了发表,说是要凭这篇文章评选优秀班主任的。孙天一说,这样的稿子还能改出来?沈三白说,狗屁!捉刀给他写一篇呗。谁教他有一个好叔叔呢?孙天一便问他叔是哪位?沈三白说是法院的一个庭长。孙天一说,哦,我还以为是丁福农呢。咱们良民一个,不偷不抢,也没有机会贪污。沈三白说,这可不敢说,在南城这地方,什么事情都能发生。这不连外星人都连连光顾了么。说不上哪一会儿就求上人家的。两人闲聊着,孙天一就趴在窗口往下看,有个强盗抢了包在前面飞跑,后面跟着个女的边追边大喊大叫,路人唯恐躲之不及,没有一个上前帮忙,女人蹲在地上哭了。沈三白说,今晚有个饭局,八点钟,桂香园。孙天一问,………谁的东?沈三白说,管他谁的东,有吃就行,又说,那个李东明你还记得不?在鸿天电子做主管的。他有一老乡,是个律师,刚从四川过来,想到这边发展。说是久仰咱的大名,想结识结识。孙天一冷笑道,久仰大名?!那可得去会会。
说话间天就阴沉了下来。到了下班时间。孙天一说,三白你先去,我还得回家接儿子。沈三白摇了摇头,说,别又跟上次一样,回去了就出不来了。女人嘛,不能太由着她来。沈三白说的是上次有一作者发了文章,非要用稿费请客不可。孙天一也是先去幼儿园接儿子。回到家,老婆就不让出来了。因此总是被沈三白他们拿来说事。孙天一便说,怕老婆可是一种美德哩。说话间就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