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已想得清楚,却不知该如何释然。在我满脑子奇思异想时,我们的小宝宝突然来了。此时,我们因为补度蜜月,正在美丽的海滨城市日照。小三儿当然很喜悦。我明白,该来的总会来。
知道要有长达一年多时间告别漂亮的衣饰,我希望能在碧海蓝天,留下更多倩影。可惜,我对五月的海洋气候太缺乏了解,一味追求靓丽,满箱十几件全是清凉夏装,立于海风中,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因为有了身孕,最怕感冒。小三儿就把他的衣服使劲儿往我身上套,转眼就从“冰淇淋”变成了“棕子”。穿成这样,小三儿还是不断按快门。随他去吧,既然不会再有什么曼妙形象,我反而更投入地与大海亲密。一枚漂亮贝壳就让我开心好久。这才感觉,有些时侯,华衣美裳真是负累,现在倒更轻松痛快,再看看照片中的自己,清新灿烂。也许古人的话有一定道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过,我还是逃不掉小女人的“矫情”。这次出门,我破例不许小三儿帮忙整理箱子,因为我在其中藏了“小秘密”。到日照的第3天晚上,小三儿在里间沐浴,我在外屋忙得不亦乐乎:把藏在箱底深处的大、小盒子尽数取出,里面是一个个大小、色彩、形状全然不同的香蜡。虽然我划火柴一向笨拙,为了“惊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划一根点着就迅即扔掉,五六根火柴的牺牲换来满室烛光盈盈。
那一晚,“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到了海边,不看看日出怎么甘心呢?可是小三儿说,以后机会多的是,这次衣服实在太单薄,又有了小宝宝,万一着凉感冒就糟了。我故意气呼呼地说,你心里就只惦着孩子,根本不管我的心情,还没出生就这样了。小三儿最怕我这种抱怨,立即就“投降”了。唉声叹气在房间转了半天,突然开心得笑了起来。我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说,只神秘地笑。索性不追问了,第二天要早起,我们早早睡了。凌晨三四点,我被手机铃声唤醒,睡眼惺忪中见小三儿已经穿戴停当,正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衣袋,往里面塞着什么。他笑眯眯地说,有这个你就冻不着了。我探头一瞧,原来小三儿把房间里的大浴巾、小毛巾尽数装在袋子里,又找来几张报纸盖在上面打掩护。看他如此精心体贴,心里暖暖的却刻意不动声色。和小三儿斗嘴只是我喜欢的一种胜券在握的游戏。
我半是戏谑地跟他说,这是在培养他缜密的思维能力与机敏的表达能力呢。
本来住处离海边就不远,又一路热闹地斗着嘴,我们很快就到了。暗青的海面上弥漫着浓厚的大雾,白天喧闹熙攘的海滩上空寂无人。小三儿勘察了一下地形,选中一个海边高台与石梯恰成夹角的角落,铺上塑料布,让我坐好,再将浴巾、毛巾全部披挂在我身上,腿上,这才坐下来,紧紧抱着我,一迭声地问:“冷不冷?”
虽然,小三儿很细心,特意选了这挡风的“宝地”,可是5月海边的清晨,寒意直袭骨髓,我本能地瑟缩在他怀里。“要不然,回去吧,冻坏了怎么办?”我不搭腔只更紧地依偎着他。小三儿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又抓出一条浴巾盖在我头上,用手扶着:“这样好点了吧?”“真的不冷了,看你给我折腾的什么造型啊。像偷地雷的吧。”女人总是热衷于口不对心。嘴上这样嗔怪,心里却暖融融、甜丝丝的。此刻,我似乎更明白,“爱情”不该是烂漫寂寞的烟花,它更像一场“香水雨”,曾沐浴过的人,香氛经久不散。而那香味,却非一成不变,前段、中段、尾段,各有芬芳、风韵,最终与彼此的体香渗透、缠绵。只是有些现代人的感知逐渐钝化,只有初期的浓烈才能刺激到他们……
“太阳出来了。”小三儿的语气有些失望。我也看到了,跃然眼前的太阳金光灿烂,普照着海滩上渐已如织的人群。雾太大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小三儿还在絮叨地安慰我。可他哪里知道,女人很多时候,常怀着“买椟还珠”的小心思。我并不觉得遗憾,在清冷寒风中如难民般偎依等待、私语遐想,这种感觉,是只有女人才懂得享受的爱情滋味吧?
§§题记
很多人会说,一入婚姻,爱情就死了。而婚姻,至少不会让爱情死无葬身之地。我觉得,此处所指最恰当的表达是:passion。这里用英文单词更显贴切,唇齿间热烈却短促,正是“激情”的最佳诠释。与其相对的emotion则沉郁隽永得多。而“爱情”是什么呢?记得我处少年时,曾听爸爸赞赏过《糊涂的爱》的歌词,那时很不解,觉得爱恨分明,有什么好糊涂的?越成长才越明白其中深味。
“爱情”在英文中也很有趣——love,相对来讲,它在唇齿之间的跳荡,长长短短,各有风韵。
商品社会,市场经济,灌输给女人的惯性思维就是:当岁月留下痕迹当胴体不再新鲜,所谓爱情杳无踪迹。流行着有关女人看重忠贞,是因为情爱背叛的成本太高;男人恪守忠诚,是因为遇上的诱惑力度太小这样的顺口溜。很多事情,太在意了反不能以平常心相待。青春、生命,它们的可贵绝对不逊色于爱情,然而青春易老,生命有尽。又何必难为脆弱的情爱呢?很难说什么是“结果幸福”,到达坟墓之前,都在路上、在过程中……
聪明人都众口一词调侃婚姻,有些异趣却满浸着骨子里的刻薄。婚姻,我始终以为最传神之喻是“鞋子”。这点,女人的感受更为深刻。至于婚姻给我的感觉,这几年来,它常常让我想起小学课本里那篇文章——《小马过河》。
大家都是聪明会计较的现代人,不昏谁会婚。婚姻基本是直觉、缘分、命运、价值观及各种具体欲望的化合物。世间婚姻形态百样千姿,多半缘于这些因素的排列顺序和所占比例。跌入婚姻,无非因感情或实利,各有各的牵绊,各有各的苦乐纠缠。当然,更多平凡人是想“兼美”,两边都多多少少被绊着,皆逃不过佛家早已总结好的“贪嗔痴”那些道道儿。而大得大失,小得小失。也基本溜不出这个如来掌心。
我越来越觉得,幸福是很难表达的。稍不留神儿,就成了彻骨的“自恋”。想起当记者时候,采访任何演员,对方都众口一词渴望演反面角色,说是要给自己更大的挑战。我当然会如他们愿那么写稿。心里却在轻笑,其实最讨巧的就是反面角色,多层次多角度,艺术创作空间广阔;演大好人则恰恰相反。就像儿时练书法时就产生的朦胧困惑:为什么越是笔画少的字却越难写出风骨仪态呢?“幸福”就像这笔画最少的字。很多人兴奋快乐的时候,都会宣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其实,人前的“幸福”往往是“样板戏”,总有些必不可缺的“道具”。而每人心里的“幸福”却是同中有异,没什么可比性。我祈祷世界和平,却并不期待世界大同。至少要有大同存小异吧。我向往的“最幸福”是这样的:“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然而,这对于我,就像一个美丽却永远只能张望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