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司机默默的开着,乘客默默的坐着。大家尽量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响,只有不时报站的广播声响起。这有点像是进了午夜的坟场怕撩了里面的鬼神似的。
车窗外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街边摆满了夜市,各种小商贩高声叫卖和喋喋不休讨价还价的男男女女挤满了人行道。自行车,摩托车,电瓶车,私家车,公交车拼命的按着喇叭。
大排档,烤羊肉串的老板伙计,红光满面的跑过来跑过去的上菜。卿卿我我的情侣,三五成群的青年男女,全家出动的老小,围在餐桌边尽情的大快朵颐。那边,喝多了的一个性感女子在路边吐了一地的秽物。这边,一桌的小伙子拿起啤酒瓶砸向隔壁桌的一个中年大叔,很快两桌的其他人也加入打斗了起来,战火蔓延开来,一直到了马路上。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我坐的公交车被堵了。警察来了,人群才逐渐散开。我在车上看到了警察里的王铮铎,他也看到了车上的我。
我在家附近的车站下了车,走进超市给那只狗买了狗粮,打算明天给它带去。在我结账的时候,瞥眼看到了香烟突然好想好想抽。
在走向回家的路上,我数了二百下,还是想抽。随即转身再次跨进了超市,在营业员的诧异下我付了钱,拿走了那包香烟急忙跑回到了家。
我们的家是两层小楼的带独立院子的私房。
厨房,客厅,父亲的卧室在楼下。楼上是我住的地方。我把父亲的衣物,狗粮放在洗衣机上。跑到父亲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只打火机和烟灰缸,来到楼上的天台上。
我取出一支烟点上,大大的吸了一口,很苦,呛人!完全没有想像中的美好。不过几口过后,郁闷的心情却舒坦了起来。这时王振铎给我来了一条短信。
“到家了吗?”
“到了!”我回复道。
“早点睡!我明天上午去你家!”
“嗯!”
一根抽完,我接着又点了一根。
春天的夜晚,寂静无声。潮湿的空气里飘着生命的味道,那味道里有母亲在这院子里劳动的身姿。
她穿着父亲的旧衣服,在眼前的空地上种上一些小菜。什么小葱啦,蒜苗啦,辣椒啦,空心菜啦。我忘不了的是她用蒜苗炒肉的味道。每次做这道菜的时候,父亲要多喝一瓶啤酒,我要多吃一碗米饭。父亲会说:
“岩岩你不要再吃了,给爸爸留几块肉!”
“呃嗯!我不!”
“你是小女孩,肉吃多了会长胖的,不好看!”
“爸爸!我不是您亲生的?”
“是呀!”
“那您为什么.因为我吃肉,就说我长得不好看!”
“不是!你已经吃了太多的肉了,长胖了就真的就不好看,爸爸是为你好呀!”
“因为肉?谁信?别的人家的家长巴不得自己的孩子多吃点肉!我的家长尽然让我不要吃,我只吃了几块而已!几块而已!”我来了几声要哭的腔调。
“我——!你才吃几块而已吗?”
“是!几块而已!”
“你——!我是你的爸爸也!吃个肉你还要跟我争,我养你干嘛?”
“我怎么知道!”
“好了!岩岩你吃!”母亲把盛肉的盘子推到我的面前。
“哎!老婆,你不能惯她!”
“你也真是的!跟她一样是孩子吗?等两天我多做点让你吃个够好了!”
“等岩岩不在家的时候做!”父亲瞪着我,我看着他把最后一块肉塞到嘴里。
“好!就等她不在家的时候给你一个人做行了吧!”
“勉强可以!”父亲委屈的看着我。
我把盘子里的最后的几根蒜苗放到父亲的碗里,挑衅的看着他。
母亲去世后,院子里就再也没有这些小菜了。我在母亲留下的空地上,七七八八的种上些美人蕉,栀子花,月季花,海棠花,菊花。父亲从不帮我照看这些花,有时还说:“还是种小菜好!”。
“是呀!还是种小菜好!”,种小菜的人要是在该多好呀!父亲和我就不用体会这黑夜空旷的冷清,但是现在这种假设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现在就连那个爱跟他女儿抢肉的人,也不在这个院子里了。他有可能永远也不能够再踏进这个曾经是人间最美好的院子里了。只剩那个曾经不知忧愁为何物的人还在。不过现在的忧愁她深深的领教了也不怕,比忧愁更可怕的是你必须接受命运给予你的馈赠。忧愁,它可以让你无聊的幻想,去肆意的争取。可命运给予的馈赠,当它粗暴的来到你的面前对你说:
“嗨!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我这次要带着你的父亲,让他跟你孤单的母亲团聚。不错吧!”
“不!我不同意!”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不要啰嗦!”
“可恶!你太专断独行了!”
“哈哈!朋友!这是我的专利,你只能乖乖的伸双出手接着!”
是的,你只能乖乖的接受。
逃是不可能的,无处可逃。更不可以去幻想,不可以去争取。不然它会让它的礼物压得你抬不起头,直到你崩溃,怒叫:“够了!我承受不起了!”。是呀!我承受不起了,请你收回你的礼物吧,你的馈赠过于贵重了!请收回吧!但是,没有用的。这一切迟早要来的。我断然百般抵赖也得接受它的礼物不是吗?只是它来得太早了,太早了。可是早我也得接受呀!不然最痛的是被当成礼物的那个人!
夜空很晴朗,温润的月牙,淡淡的白云,点点闪烁的星星,不知名的星星很亮,很亮,很亮。风柔柔的舒服但是冷!透心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