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
我正站在街角的电线杆前看一张招工启事,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是莫乍特。莫乍特从包里掏出一张表,那是一张那吉雅公司的离职员工统计表,里面有我的名字。莫乍特说,那吉雅公司打算从被辞退的员工中选拔一批人员重回公司效力。我问,为什么要从辞退员工中选拔?莫乍特说,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正从破旧的窗格里漏进来,我伸了个懒腰,莫乍特从眼前消失了。
我一边懒懒地穿着衣服,一边想着莫乍特和那吉雅公司。我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莫乍特的模样了,莫乍特在那吉雅公司一定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我和他的接触一定少之又少。我离开那吉雅公司8年了,我把人生中最美好的8年都奉献给了那吉雅公司,想一想,人生真是可笑,那吉雅公司竟然在8年后再次闯入我的生活,搅乱了我的梦。
我步行来到那吉雅公司。离开那吉雅公司后,我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出版业的不景气和稿费的低廉让我的生活捉襟见肘,我省下坐TAXI的钱可以用来对付中餐了。
在那吉雅公司阔气的接待厅里,接待小姐告诉我,那吉雅公司没有莫乍特这个人。
我说,你再仔细想想,一定有的。
接待小姐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那吉雅公司1867人的名单全部装在我的大脑里,不会有错的。
离开那吉雅公司后,我去找凯瑞。凯瑞是和我一起离开那吉雅公司的,他现在成了一名混混,没有固定的家,女友也是经常轮换的。我问凯瑞,你还记得我们在那吉雅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个叫莫乍特的吗?
凯瑞搂着他的第N任女友,酒精把他的脸滋润得油光光的,他睁着蒙眬的睡眼问,莫乍特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拂袖离去,我把“那吉雅公司打算招聘离职员工”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我是对的,我没有告诉他。
我又找到了杰米,我问杰米,你还记得我们在那吉雅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个叫莫乍特的吗?
杰米在一家生意兴隆的中餐馆做厨师,他在油烟弥漫的灶间摇晃着炒勺的时候,他的脑袋也在有节奏地晃着,晃了很久,他才停下来,说了一句,没有。
没有,不是也许,是肯定。我相信杰米说的话,就如我相信自己一样。
我再次出现在那吉雅公司阔气的接待大厅里,我对接待小姐说,我要见那吉雅总裁。
接待小姐说,先生,您需要预约。
我说,我的情况特殊,事关那吉雅公司的发展。
接待小姐说,对不起,没有预约,我无能为力。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说,你把它交给那吉雅总裁,她会见我的。
接待小姐说,好吧,我试试。
接待小姐很快就回来了,她朝我摇了摇头,那吉雅总裁很忙。
我只有待在郊区的公寓里等待,公寓里没有暖气,我缩在被窝里写那些可以勉强糊口的狗屁文字。当我写得头晕脑涨、手指酸痛的时候,我接到了那吉雅公司的电话:我被录用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我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我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劣质酒,一饮而尽。酒是个好东西,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踏着旋转的舞步来到那吉雅公司,阳光真好,空气清新,我想拥抱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被接待小姐安排在一个空旷的办公室里,船一样的办公桌摆放在办公室中央,门上挂着一个牌子:资源回流部。我的工作就是统计和考察被那吉雅公司辞退的员工,并且从中选拔一批愿意回公司效力的人员。
我热爱这项工作,愿意为它倾注我最大的热情和精力。在为那吉雅公司工作满一年后,我得到了公司的嘉奖。这一年里,我为公司回流人员近百人,而且,回流的员工工作积极性更高,更勤奋,更具有主人翁精神,公司的业绩取得了空前的进步。
那吉雅总裁在她的足球场一样的办公室里接见了我,她真诚地对我说,谢谢你,谢谢你为公司所做的贡献。
我说,谢谢您为我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和抱负的空间,作为一名曾经在那吉雅公司工作过的员工,能够重回这个让无数人羡慕的国际化大公司,是我们回流人员的荣幸!
那吉雅总裁从抽屉里拿出那封厚厚的信,她说,你一定在猜测谁是莫乍特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感谢莫乍特,是他托梦给我,让我有了灵感。
那吉雅总裁说,现在,我告诉你,莫乍特是我的丈夫,我们分手20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那吉雅的目光穿过长长的时光隧道,停留在曾经的岁月里,她说,我的莫乍特又恢复了他的神勇和壮志,他仿佛年轻了20岁,我也是,我感觉流逝的岁月又回来了。
离开那吉雅总裁的办公室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公司里的员工大都走光了。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那吉雅总裁办公室里挂的那幅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那吉雅的丈夫,只是他已在20年前去世了。
走到街角的电线杆前,我看到上面贴着一张招工启事,我走近跟前仔细地看着,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是莫乍特。莫乍特说,欢迎你回到那吉雅公司这个大家庭!
一声尖长的喇叭声惊醒了我,我揉了揉眼睛,眼前只有一根长长的电线杆,莫乍特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部长,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