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
刚搬进这座楼的时候,我就发现对面楼里有一扇百叶窗。百叶窗挂在五楼,粉红色的,很漂亮。百叶窗外的防护栏上,植着几盆普通的兰草。兰草透出隐隐的绿,只是叶有些萎缩,少了兰草应有的生机。
留意了那扇百叶窗很长时间,它一直不被人开启过。我就纳闷,这么漂亮的百叶窗怎么从没有人开启过它呢?是不是它的主人是一个孤僻的老人,或是里面历经着一些不容他人知晓的故事。一段时间之后,我放弃了第一种推测,孤僻的老人是不会选择粉红色的。粉红的色调,应该属于年轻人。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放弃了第二种推测。使我放弃第二种推测是没有理由和根据的,只是我不太愿意那扇漂亮的百叶窗被人亵渎着。
浮躁的都市缺乏让人激动的地方。毕竟在我的视野里,它应该算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可以养眼的和谐。晚上,那扇彻夜不眠的窗,淡淡的人影暗香一样浮动。
“一扇窗,有什么好看的?”妻在我长时间驻足之后,幽幽地说。
“是呵,那扇窗怎就没人开启过呢?”我在想,那几盆兰草,是什么样的人在料理呢?要是再多一点生机就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清晨醒来或是半夜停笔,总不忘留意那扇百叶窗,看看是否发生了一些变化。
失望一次次地重复着。我的热情和好奇也一天天地零散地挥发着。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一个晚上,我无意间发现那扇漂亮的百叶窗有了变化——兀自竖直的百叶变得水平了。室内朦胧的橘红色的灯光,与那扇百叶窗泅拢成混沌一团,让人看不清室内的一切。
那夜我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早早地起床,我惦记着那扇百叶窗。我也说不清楚,那扇百叶窗和那些普通的兰草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我的心是热切的。这次等待我的是又一次失望,在沉重的城市还未完全苏醒的黎明,那扇百叶窗虽已是灯火通明,可百叶又变得竖直了。
窗下那些兰草已明显地有了些生机,在清新的早晨舒畅着。
中午下班回家,妻对我说:“对面屋里有个跛脚的女孩。”
“哪屋?”我问。
“还哪屋?百叶窗。”妻边拾掇着几颗葱苗,边随意地说。
“真的?”我高扬的眉头显然是对妻的发现有些惊诧,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百叶窗。
那窗拉上了足足有一尺多高!
女孩的确跛足,模糊的神情让人有些担忧。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仿佛这个世界的宁静就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慢慢地,女孩轻挪双拐,移位书架前,搜寻一阵,又架着双拐落坐到百叶窗下,伏案,奋笔疾书……
只是,听不见她幽怨的笔声。
“怎就残了呢?”我望着窗下的兰草想,“怪可怜的。”
过了些时日,窗下的那些盆景愈加地繁华起来,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花,煞是好看。可我固执地认为,这些兰草是不幸的。但这绝不能同不幸的女孩联系起来。
又过了些时日,那扇百叶窗居然高高地悬了起来,有美妙的音乐从窗内飘出,还偶尔能看到跛脚姑娘那浅浅的笑,只是她,依然架着双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