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纳这个混蛋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和财富,我敢断定,他完全是靠他那一张英俊挺秀的脸庞以及他的心计夺来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高贵的维傲兰·梅恩小姐会死心蹋地愿意和他在一起,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外貌深深地吸引了她。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外表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英俊小伙没有什么两样。
“不错,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你说你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托盘,这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有没有搞错,在英国我只听说过只有一件这样的东西,并且还是私人的珍藏品,不可能在市场上出现的。请原谅我必须说一句我不该说的话,尊敬的巴特先生,你是怎么让这件珍品到达你手上的?”
我想我此时此刻应该表现得无比镇静,不然马上就要全盘皆输了。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他说:“这不是我要回答的问题,我想请教的是,我这件宝贝能够卖到什么样的价格?我很想听听你的建议。”
“喔?”他的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这件宝贝是真的,这我不怀疑,但是,我必须弄清楚这么贵重的东西的来往途径,谁也不会胡乱买一个价值连城但来路不明的东西,你这样胡乱地卖出去,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的真实身份?”
“我可以发誓,我这件宝贝没有一点问题。我在银行有信用,而且我确实有权力卖出这件宝贝,因为现在我是它的主人。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有名的瓷器专家和文物考古专家,我才不会来找你呢,在其他地方,我有的是买主。”
“你是怎么知道我对文物有很深的造诣?”
“你不会把你以前出过的那一本有关瓷器方面的书都忘记吧?”
“你曾经读过我写的那本书?”
“对不起,我没有认真拜读过。”
“巴特医生,你知道你在我的别墅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吗?你可能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了。你一会儿说自己是文物收藏家,一会儿要卖掉珍贵的御器,一会儿又说因为一本书才知道我的名字,一会儿又说没有读过我的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一个医生,收藏文物并不是我的职业。关于你写的书,我只是没有看完,但是一些主要内容我还是知道的。”
克罗纳冷笑了两声,他又问道:“你如果能够回答我提的几个问题,那我们还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请问,尊敬的巴特先生,北魏的陶瓷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占什么地位?”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决定不回答他。至于为什么,我当时可没有想这么多。
我对克罗纳说:“男爵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回答你提的这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有很深的造诣,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提问题,是不是有点缺乏礼数?”
克罗纳的眼睛已经露出吓人的凶光,牙齿也从嘴唇里露了出来,有些东西再也掩盖不住了。
“嘿嘿,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文物收藏家,你是福尔摩斯的手下,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我的消息,福尔摩斯那个家伙还没有死吗?你这个家伙,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快要倒霉了。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你应该去怪那个该死的福尔摩斯,他给你带来了不幸,你真是太不走运了,你碰到了我!”
他恶狠狠地从他所坐的扶手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快速地跑向了他的抽屉,他在抽屉里翻来覆去地寻找着什么东西,可能是找枪吧。情况有点不妙,他可能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这其实应该怪我,我的演技也实在太差了。正在这个时候,后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克罗纳警惕了起来,他非常谨慎地听了一会儿,此时他脸色大变,目露凶光,又露出了杀人的面目。“想死呀!你们!”他话还没说完,他就往门外冲了出去,朝后屋奔了过去。我也奔到了门口,我看到了后屋的窗户晃来晃去,一个敏捷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窗前,不错,那是福尔摩斯的身影!
克罗纳这个混蛋像疯狗一样,一个箭步奔到了窗口,也要跟着跳下窗去追福尔摩斯。这个时候,克罗纳突然怪叫一声,声音非常吓人,那是一声出乎意料的惨叫。我看得明明白白,在窗外的树林中一只女人的手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窗前一扬,紧接着克罗纳就用双手紧捂着脸,在地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痛苦地呻吟着,声音大得恐怖极了:“哎呀!救命啊,我的脸烧了起来,快来救我啊!”
我本能地拿起水盆就奔向了他,紧接着他的仆人们也围了上来。一个女仆人去为克罗纳擦洗脸面,一看到他那张脸,忍不住大叫一声“啊”,马上就昏了过去。他的整张脸被硫酸全部腐蚀了,克罗纳的脸现在也像他的内心一样狠毒、恐怖了,克罗纳再也不是风流倜傥的克罗纳了,他已经原形毕露。
“我饶不了吉尔蒂这个坏女人!一定是她用硫酸泼在我脸上的,一定是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听克罗纳这么一说,马上有仆人奔出去追吉尔蒂,但是吉尔蒂早在几分钟前就无影无踪了。
现在用得上我了,我这个医生开始了救死扶伤的工作。对于克罗纳这个混蛋,我本来是不想救他的,但我还是认认真真地用清水帮他洗干净了脸,还给他打了止痛针和镇痛剂。他暂时忘记了他的痛苦,这只不过是他痛苦时刻的刚刚开始,更痛苦的时刻还在等着他呢。这个罪恶的恶魔——克罗纳的下场马上就要到了。
警察往往是在案发后才出现。又是老一套的现场笔录、调查,完事后,我离开了克罗纳的住所,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往贝克街急赶。
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此时此刻躺在他的扶手椅上,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地皱着,脸色惨白,这肯定不是他的头部伤没有好,我非常了解我的朋友。我跟他讲述了吉尔蒂在克罗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泼硫酸在他的脸上,他的整张俊脸被毁掉了,克罗纳成为一个外表跟内心一致的人。虽然我在叙述的时候,夸张了克罗纳的罪恶,但福尔摩斯还是有一些歉意。
“这可能是吉尔蒂所说的克罗纳应该得到的下场。”他说完,人就站了起来,全身似乎轻松了一些,他从桌上拿起一本黄色、带锁的日记本递给我,并且对我说:“我终于在克罗纳的秘密后屋找到了它,这里面是克罗纳以前干过的坏事的真实记录,我想梅恩小姐看过之后,一定会后悔认识了克罗纳这个混蛋、恶魔的,任何女人看了之后,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就是吉尔蒂小姐所说的那个日记本?”
“不错。那天我们几个和吉尔蒂一起会面的时候,她提供了黄皮、带锁日记本这个重要线索。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日记本就是这个案子的核心证据,只有得到了这个日记本,克罗纳才会伏法就擒,克罗纳先对我下了毒手,他派打手打伤了我,于是我将计就计,我叫你到外界故意透露我伤势十分危险,这是为了使克罗纳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才能分散那个混蛋的注意力。为了更好地分散他的注意力,于是又有了让你假扮成医生拿着价值连城的小托盘去和他进行一笔大交易。我决定偷他的黄皮日记本,但是我不清楚它到底在哪里,于是我就请吉尔蒂帮忙。找到之后,我不小心碰响了窗户,克罗纳追出来,吉尔蒂躲在暗处,一瓶浓浓的硫酸毫不留情地泼向了克罗纳,吉尔蒂她果然是说得出做得出,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你拖住了克罗纳很多时间,这样我才取得黄皮日记本。”
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詹姆斯爵士被我们邀请过来,听完我们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他也松了一口气,笼罩在他头部周围的阴云,也扫开了,他开心地说道:“他终于有了这么一个下场,既然他再也不英俊了,再也不能用他的外表去讨女人的欢心,黄皮日记本恐怕也用不上了,梅恩小姐肯定不会再和他结婚的。”
福尔摩斯晃了晃脑袋,对詹姆斯爵士刚才说的话表示反对,他说:“你应该了解梅恩小姐的性格,她是那么爱克罗纳,她根本就不会因为他被毁容了而放弃爱他。真的,如果没有这个黄皮日记本,梅恩小姐可能会干更傻的事情,我们必须让梅恩小姐看看这本黄皮日记本。只有这样她才会真正看穿克罗纳的险恶用心,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他。”詹姆斯爵士取走了那本珍贵的日记本和那个价值连城的托盘。我因为还有事情要赶着去做,所以和他一同来到贝克街上,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停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辆大马车,当我明白这辆大马车的主人的身份时候,大马车已经走远了。我赶忙气喘吁吁地跑回了福尔摩斯的房间。“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真正主顾是谁?”我气喘吁吁地对福尔摩斯说,“原来就是——”
“不错,就是他,我们的朋友,一个大方的贵族。”福尔摩斯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才知道呀!”
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一切都在福尔摩斯的意料之中。克罗纳男爵和维傲兰·梅恩小姐的婚礼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克罗纳再也没有了男爵这个头衔了,他成了一个死刑犯,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了,不知道上帝在天堂会不会宽恕他。如果连上帝都不宽恕他,那么克罗纳死后将会永远地痛苦下去,这就是他罪恶的代价。吉尔蒂小姐因为故意伤人而被起诉,但考虑到情有可原,所以处罚不重。私家侦探福尔摩斯本来有盗窃的嫌疑,但法院考虑到也是情有可原,他因为办案需要,再加上委托人又是显赫的贵族,所以法院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一个圆满的人情,福尔摩斯被无罪释放。我们都祝福梅恩小姐将来幸福。
2皮肤变白的士兵
我的朋友华生在我的面前表现的花样并不多,但话一说出口,就总是念念不忘,一定要做完了才肯罢休。他希望我写一篇自己亲自破获的案件实录。他一直为这件事在我面前唠唠叨叨,一定要我完成他交给我的这一个任务。对于这个任务,我简直为此抓破了头,并不是我没有清晰的思路,也并不是案件的故事情节不精彩,而是我的笔头功夫实在太差。我想如果我写出来,读者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过我也不是永远的读者,因为我很有可能一写完就把它扔到废纸篓去。但是我还是写了,因为我身边有一个名叫华生的朋友,华生一直为我记录了很多案情实录,我经常笑他记的案情实录不严谨,他现在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令他异常地高兴,他异常高兴的是我写的这个案情故事比他以前写的案情实录故事更加笨拙。我不得不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故事感到惭愧。确实写的不好,只有时间、地点、人物、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环境。但这些都没写好,这是我的败笔之作。华生这个时候笑得很天真、很纯洁。对于华生,我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的探案生涯中他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俩一直患难与共。我很感激我这位朋友。他经常忘记自己的存在,我明白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他的谦逊以及他一丝不苟的配合精神,我一直都难以忘怀。我想我应该重新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再写一次。
从我的日记本里可以看出,那件事情发生在1903年。那一年的一月,布尔战争结束了。詹姆斯·多德先生来到我的住所找我。当时我在住所里正忙着,我们都很高兴能够认识对方。詹姆斯·多德身材魁梧,皮肤很黑。他是英国人。我的朋友华生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在忙他的婚事,没有跟我住在一起。
我经常在接待来客时让自己坐在光线并不怎么充足的窗角。来客坐在墙边的长沙发上。詹姆斯·多德先生好像有点拘束,他不大习惯这种会面方式,他明显地感觉到主客之间的距离非比寻常。我个人的观点,认为这样很正常,坐在光线不充足的窗角是我的习惯。我想如果让我坐到舒适的沙发上去,我也会像詹姆斯·多德先生那样拘束。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打量我的客人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对他说:“詹姆斯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刚从南非回来。”
“没错,你说得很正确,福尔摩斯先生。”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你应该是皇家先锋骑兵队员。”
“你说得正确极了。”他不得不这样回答。
“而且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
“太对了,没有一点错误,福尔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此时此刻只是不知所措地惊看着我,我笑了笑。
我告诉他:“你的身体很棒,有一种沧桑感。你的皮肤很黑,我想英国的日照程度还不能把你这样的人晒得这么黑。你的手帕并没有放进口袋,而是粘在袖口边。所以,我就知道你来自于哪里。你的胡子很短,这说明你不是正规军,你的骑士风度显山露水十分明显。你的名片上说你是罗格摩顿街的股票经纪人,所以你一定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的成员。”
“先生,你很细心,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看到的事物应该是一样多的,我也许应该承认我比你细心一些。但是,多德先生,我们谈了这么多了,这些似乎还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要话题,是不是图克斯伯里旧园林出了什么事?”
“啊!你一切都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多德先生,你看你的样子,让我看了都会产生不信任你的念头。你给我的信,邮戳就能够说明我掌握的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你又是来得这么急。我想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没错,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但是这封信是今天下午写的,才刚刚发出去。信发出去之后,马上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爱姆士沃施上校不把我赶出来的话——”
“什么,赶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