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六章】用光救赎我
【Z市蓝色骨头酒吧】
一娉婷女子身穿紫色露背礼服,妆容精致漂亮,刚踏入酒吧大门就被齐刷刷的眼神锁定,女子莞尔一笑,似不经意般伸出左手捋捋耳边碎发,嘴唇悄悄凑到左手腕上带着的手链上,轻声道:“到地方了,一切顺利,等我消息。”
苏宴耳朵里还塞着隐形耳机,悉悉索索的一阵杂音后,听见苏笙沉静的声音。
“小心。”
苏宴挑眉淡笑着,缓步向吧台走去,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须臾,一衣冠楚楚好似工作人员的人走上前来,垂首恭敬道,“请问是苏小姐么?”
“是我。”
“哥哥有请。”说着,低眉浅笑一声,伸手将苏宴手腕上的手链顺了下来,后抬眼看着苏宴的耳朵,微笑道:“麻烦您。”
苏宴心下并不惊慌,伸手取出安在耳朵里的隐形耳机,放在他的手心。
以为我跟外界联系只靠这些?苏宴在心里冷笑,这些只是为了给你们安心的幌子而已。
来人笑意一深,俯首做了个请的动作,苏宴也不急不缓,步步生莲地跟着他走。
现在的苏宴只有一个心愿,她脚步未停,呼吸声中夹杂着克制和压抑,只希望殷歌还是原来那个殷歌。
或者,也许即使殷歌不再是殷歌,苏宴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顺利解救人质,因为总会有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高到逾越道德,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消灭所谓的罪恶,她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得去手。甚至生平第一次逃避思考一个问题,直到现在,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了。
我相信。苏宴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脚步未停,依旧缓慢端庄,不急不燥。我相信岁月和苦难不会让你纯净的灵魂变质,你还是那个健康勇敢,阳光正义的殷歌。
想到这里,苏宴停下脚步,沉吟片刻,推开了眼前的门。
——
周鸣在一夜宿醉中抬起头,目光怔忪地望着已被换好干净衣服的自己正躺在某公寓套房的洁白双人床上。
“卧槽......”周鸣低低爆了句粗口,头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依稀记得,有个笑容很甜的女孩子,在酒吧,亲了自己一下......
作为一名警察,周鸣脑海里敏锐地闪过一丝微光,为什么亲了一下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自己别是闯了祸了......
周鸣瞬间清醒,在周围满地狼藉里寻找自己的钱包钥匙,极快的穿上外套,穿好鞋子就要离开。
门突然被打开,一眉清目秀的女孩正提着两人份的早餐,眼巴巴地望着周鸣。
周鸣手上动作一滞,尴尬地挑眉,“内个......”
“你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啦?”女孩一口利索的京片子,一开口,周鸣就开始头疼。
卧槽......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起啊......我.内什么,我昨晚上喝断片了......如果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我......”平日里和苏宴斗嘴伶牙利齿的周鸣,别人装逼一分钟都能补刀十次的周鸣,这次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深吸口气,“我负责。你说吧,除了我的存折,其他要求你随便提。”
女孩彼时狠狠将早餐甩在桌上,气愤道:“谁要你的存折啊!”
周鸣闻言一喜,“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女孩身边空气一滞,头顶冒出三根黑线,无奈翻了个白眼,叹口气道:“......昨天晚上你吐的到处都是,我帮你换了衣服,拿你的身份证开了个房,你放心吧!什么都没发生!”
周鸣这才松了口气,默然坐在女孩对面,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停顿片刻,真诚道:“那谢谢你。”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女孩道。
“哦我叫周鸣。”他微笑道,“你呢?”
“关杉。”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快到周鸣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关山度若飞的关,古庙杉松巢的杉。”
周鸣挑眉,“这名字起的有文化。”说着,放下钱包钥匙手机,坦然坐下,吃起面前的早餐来。
“一夜没回家,你不打算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啊?”关杉一边用手拨弄塑料碗里的豆腐脑,一边问。
周鸣细思片刻,点点头。“对,得打一个。”说着,拿起一旁的手机,拨通父母的电话。
“喂爸......对是我......诶呀你别着急呀我也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周鸣面对手机对面来自父亲的责骂,一时有些无奈,忙赔笑宽慰许久。
“......恩,好啦我没事......恩恩......好......今晚一定回来睡......行行行。”
电话刚刚挂断,周鸣就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对面的关杉说,“诶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父母住一起......”
话音未落,脖子上挨了狠狠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就已经没有了意识。
关杉扶额,拿起一旁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调恢复慵懒,道:“你可没告诉我他这么傻......”
“......”那方沉吟片刻,道:“到手了?”
“到手了。”
——
推开门的一瞬间,苏宴的手滞在当地,大脑未停,面对典型的人体冻结反应,她反应还算快。须臾缓步走下阶梯,反手关上了门。
长长的阶梯越行越宽阔,苏宴沉默地提起裙子,一步一步,不急不缓。
终于,阶梯尽头,出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她心慢慢收紧,深吸口气,脚步有些颤抖,却还是绷住没有跌倒。
她知道是他,光看逆光的背影,她就知道是他。
让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在她心里浮浮沉沉,忽上忽下,却从来不曾放弃思念的人,就在不远处粲然的灯光下等待着自己靠近。
为了靠近他,她几乎要用上浑身的力气来重新学习用高跟鞋走路。他缓慢而坚定地回头,银白的面具在灯光下显得莫名刺眼。
据说从前,有个百战不殆的将军兰陵王出战迎敌时会带上面具遮盖自己俊美的相貌,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这一招,苏宴莫名觉得可笑,须臾脸上却生了泪意。
殷歌面具下的脸上也浮现笑意,眼光追随着正向自己靠近的女孩,一席性感长裙包裹下的身躯已全然没了五年前的消瘦单薄,她也真是敢穿。殷歌笑,恍惚间几乎要忘记自己魔鬼的身份,只觉得有束温暖的光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她还是她,他却不再是他。
殷歌下意识地伸出双臂,他想起多年前每当她心情不好时都喜欢站在高处,像只迷失在屋顶的小猫一般扑进他的怀里,而他面对冲击力却岿然不动,只是宠溺地轻吻她的发尖,有时还会笑骂一句你个臭丫头......
苏宴一怔,望着殷歌张开的双臂,熟悉的怀抱就在眼前,她没有犹豫,迅速甩掉高跟鞋,小跑两步,在几节台阶上了高处起跳,扑进他的怀里。
“殷歌.......”苏宴的声音回到青春期的清甜和下意识地撒娇语气和哭腔,男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中夹杂着多年的思念与曾失去的,温和如钝刀般的疼。
“臭丫头......我在这里啊......”殷歌喉咙里藏着笑声,是久别重逢,劫后余生,如愿以偿的释然。
只要再见你一面,我只要再见你一面,你给我的勇气,都足以让我对抗一切。
“殷歌......”苏宴将他的腰搂的很紧很紧,哭声慢慢地响起,须臾,压抑着声调中的湿意,轻声道:
“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
男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沉默是他的罪过。
他好想家,想收养自己的爷爷,想警队出任务的充实,想大家聚餐时喝的老酒,想女孩馨香滚烫的体温透过高中校服化纤面料的温暖与妥帖。
如果可以我真想跟你回家,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五年来受的苦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可不可以,给我光。
然后救赎我?
我以残损的躯体,破落痛苦的灵魂祈祷,让我回去吧。
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