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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用征战和鲜血通向祭坛(1)

十三翼之战

一直同札木合一起放牧的蒙力克和术赤台听说塔里忽台来到札答兰部,非常气愤,直接闯进了札木合的大帐。果然,札木合和塔里忽台正在大帐里饮酒。看见蒙力克和术赤台进来,塔里忽台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这不是蒙力克和术赤台吗?你们好啊,二位兄长!”

蒙力克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札木合说:“札木合首领,这个乞邻秃黑是想路过此地,喝口马奶酒就走吗?”

塔里忽台仍旧笑着说:“老兄,不要重复死人也速该的腔调嘛!我是打算跟你们一样,在札木合首领的麾下效命。以后我们就常常可以在一起喝马奶酒了!”

札木合笑道:“何必等以后呢?来呀,为了你们的重逢,再拿两个大碗来!”侍从应声送上酒具。

“不必!”蒙力克一口回绝,“札木合,铁木真是你的安答,塔里忽台是铁木真的仇人,也应该是你的仇人,你为什么还要收留这个丧家之犬?!难道你把同铁木真三次对长生天立下的誓言都忘记了吗?”

札木合的脸沉下来:“忘记了誓言的不是我,是铁木真!我札木合组织了四万联军替他报了仇,夺回了他的老婆,而他铁木真为什么要对我不辞而别?为什么收留了从我这里离去的阿勒坛,还有我的族弟豁儿赤和几千部众?嗯?!”

“他的不辞而别,一定有他说不出口的原因,”术赤台反驳说,“但这并不是背盟的表示。至于阿勒坛和豁儿赤去同铁木真一起放牧,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这也算不上是对你的背叛。”

“不要再讲了!我札木合的刀从来不砍慕名来投的客人。塔里忽台叔叔,请!”他举起了酒碗。塔里忽台也举起碗,反咬一口说:“是不是蒙力克和术赤台也要去投奔铁木真啊?”

蒙力克和术赤台冷笑一声,走出大帐。塔里忽台对札木合说:“札木合首领,我看这是两只养不熟的鸟儿,早早晚晚要飞到铁木真那里去。”札木合猛地喝干一碗酒。

就这样,塔里忽台便在札木合的营地里住下了。他成天像黑嘴的乌鸦一样在札木合面前说铁木真的坏话,札木合与铁木真越来越生分了,尤其是当铁木真告即位的使者来到札答兰部的时候。

按照草原部落的习惯,一个新的可汗即位,要向有交往的其他部落派出使者,通报这一消息,这就是“告即位”。铁木真与札木合是安答,又在一起放牧将近两年,自然应当把自己称汗的消息告诉札木合。札木合对于铁木真称汗一事应该说是早有思想准备的,可是一旦这事真的变成现实,他的心里还是非常恼火。从铁木真被部众抛弃,只有几匹银合马家当的时候起,蒙古乞颜部就被严重地削弱了,而札答兰部却渐渐强大起来。“是我札木合统帅四万联军打败蔑儿乞人夺回了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是我札木合帮助铁木真召集流散的百姓使他的羽翼丰满。上次他就不辞而别,现在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自称可汗,铁木真的眼里还有我札木合吗?!听说脱斡邻汗已经欣然承认铁木真称汗,这个老滑头不是蒙古人,他才不在意谁当蒙古人的可汗呢!何况他又是也速该的安答,支持铁木真是必然的,我札木合可不愿意向铁木真俯首称臣。”札木合就是在这种心情下接见了铁木真派来的使者——哈撒儿、博儿术和者勒蔑。

札木合居中高坐,绐察儿、蒙力克等分坐两厢,哈撒儿见过礼后说:“乞颜部贵族与各部首领共同推举铁木真为乞颜部可汗,今特向札答兰部通报,望札木合安答予以承认并给以盟友般的支持。”

札木合冷冷地看着哈撒儿,气氛紧张。半晌,札木合才说:“对我的安答嘛,我无话可说。我倒是有几句话请你们三位回去捎给忽察儿、阿勒坛和答里台——他们作为铁木真的兄长和叔辈,为什么像公羊一样在我与铁木真安答之间戳腰刺肋、挑拨离间呢?”

“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哈撒儿说。

“有!”札木合拍案说,“当你哥哥与我同处而未分离时,他们为什么不推举铁木真为汗?现在推举铁木真为汗居心何在?”他把语气缓了缓,接着说,“你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实践自己的诺言,使我的安答铁木真心安位稳,不要再出尔反尔。部族有可汗,好比衣服有衣领,但愿他们不要撕毁你们的衣领!”

“这个嘛,请我哥哥的好安答放心。”哈撒儿不卑不亢地说,“有我们弟兄在,又有您这个好安答的支持,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撕坏了我们的衣领。”

札木合哈哈大笑起来:“好吧,请我的好安答的使者,品尝品尝札答兰部鲜美的马奶酒吧!”

札木合一拍手,仆从端上马奶酒和手扒肉,一队少女歌舞上来。合答安和几个女奴端着托盘进来,给大家敬酒。札木合举起大碗说:“来呀,为了庆祝我的好安答继位乞颜部的可汗,大家干了这一碗!”

大家举碗。塔里忽台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是啊,我们蒙古人有了惟一的可汗了!往后,凡是蒙古人,都要听命于他了!”

札木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绐察儿眉梢一扬:“也包括我们札答兰部吗?”

塔里忽台仍旧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得问问铁木真的三位使者了!”

塔里忽台带领部众抛弃铁木真一家的时候哈撒儿还小,他已经记不起塔里忽台长得什么样子了。他只觉得那个胖子的话里有明显的挑拨之意,却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正好合答安过来,跪在哈撒儿面前给他倒酒,合答安低声告诉他说:“你对面的那个胖子就是塔里忽台!”

这时,者勒蔑故作吃惊地说:“札木合首领,这么好的酒宴,你为什么放进一条狗?”

绐察儿四下看了看:“哪儿?”

哈撒儿明白了者勒蔑的所指,也说道:“是有一条狗,方才还在汪汪狂叫嘛!”

塔里忽台霍地站起:“你大胆!论起来你应当叫我叔叔!”

者勒蔑一脸嘲讽地问札木合:“札木合首领,跟我们正使讲话这么不客气的,是什么人哪?”

“我是塔里忽台!”塔里忽台不等札木合介绍,就自报家门了。

者勒蔑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你就是也速该首领生前叫过‘乞邻秃黑’的——又自私又贪鄙的那个小人吗?哟哟哟,原来你就是这么一副尊容!肥得就像要下羔子的母骆驼!”席间掠过一阵吃吃的笑声。

塔里忽台一拍桌子:“你们目无尊长!”

哈撒儿也一拍桌子:“你差一点害死了我们全家,你算是什么尊长!”

札木合刷地抽出刀来拍在桌子上。众人一震,歌舞也停了。札木合冷冷地说:“来唱歌的是客人,出言不逊的无论他是谁,我就不认他是朋友!”

哈撒儿欲发作。蒙力克举起碗:“那就喝酒嘛!”

术赤台也缓和气氛地说:“对对对,还是喝酒!”

博儿术笑着站起来:“这二位长者说得对,我们是来拜访我们新可汗的好安答札木合首领的,札木合首领又这么热情地捧出了这么好的马奶酒,我们当然不能辜负了主人的美意了。喝酒!”

者勒蔑也笑得甜甜地说:“这马奶酒可真香,你看看,札木合首领没喝就醉了!”

札木合大笑起来。大家都笑了——不过这笑声和他们的表情是各怀心事的。

三位使者回到乞颜部的驻地,向铁木真报告了这次在札答兰部的遭遇。铁木真和在场的诃额仑、孛儿帖、别勒古台等心情都很沉重。过了半天,别勒古台憋不住了,蓦地站起来:“他算个什么安答,他收留了要杀死我们的塔里忽台,是什么意思?!”

老四合刺温也气愤地说:“我看,早晚要和札木合决一雌雄!”

老五帖木格更干脆:“打就打,我们现在不怕他!”

“住口!”铁木真生气地喝止道。几个弟弟不言语了。诃额仑和颜悦色地说:“你们是可汗的兄弟了,说话要谨慎,遇事更应该三思而后行。我们虽然有一两万部众,可是蔑儿乞人并没有被消灭,脱黑脱阿父子已经收拢了失散的百姓,厉兵秣马伺机报复;塔塔儿人背后有金国支持更是劲敌;而对我们恨之入骨的泰赤乌人正希望煽动一场我们与札木合之间的两虎相争。所以我想,札木合虽然不是一个好安答,却也不应该是仇敌。铁木真,你说呢?”

铁木真思索着说:“我想,无论如何札木合曾经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扶植过我,这份恩德我是不该忘记的。我当然希望他能成为我重振祖业的盟友,最不愿意的就是他变成我的敌人。退一步说,即使真的有一天我与札木合要刀兵相见,也宁愿让他先砍我一刀!”

哈撒儿说:“我也正是出于同哥哥一样的考虑,才没有在札木合的大帐里同他顶撞起来。”

诃额仑欣慰地笑了:“铁木真,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就是你们最小的弟弟帖木格也是十七岁的勇士了嘛!你们都长大了,我没有白白地早生了这样多的白发!”她拭了拭眼泪。

第二天,铁木真向乞颜部的所有将领发布了一道旨意:札答兰部和克烈部一样是我们乞颜部的盟友,对他们要忍让、回避,以免发生误会。

可是,铁木真的忍让并不能消除同札答兰部的根本矛盾。两个部落又彼此相邻,大小磨擦自然时有发生。两个安答之间的战争终于由一件纠纷引发了。

这天,乞颜部的牧马人在放牧马群。他们望见有一队骑手出现在远处的山冈上,看样子好像是札答兰人。因为铁木真有言在先,怕发生误会,牧马人赶紧打了个呼哨,赶着马群往后撤离。

那队札答兰骑手的为首者正是札木合的弟弟绐察儿和泰赤乌部的脱朵。看见了乞颜部的马群,脱朵盗马的老毛病又犯了,故意挑拨地对绐察儿说:“绐察儿首领,那是铁木真的马群,我们可惹不起,赶紧躲一躲吧,人家是乞颜部的大可汗!”

绐察儿的火气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羊系上腰带就能管人吗?”

脱朵继续煽动说:“那可不一样,你就看这群马吧,又肥又壮。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多的好马,自从收留了主儿乞家族的那些盗马贼,他的马一天天多了起来。说不定这群里就有札答兰部的马呢!”

“过去看看,我偏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绐察儿率先抽刀冲了上去,他的骑兵紧随其后。

绐察儿追上赶马的乞颜部人不容分说举刀就砍,牧马人纷纷落马,只有一个牧马人逃了出去,正好遇见巡边的者勒蔑。者勒蔑和博儿术在铁木真称汗之后,被封为众人之长。听说札答兰人杀人抢马,者勒蔑自然不能不管,他带着那个牧马人向出事的地点跑去。

绐察儿等正赶着马群往回走,见有两个骑马人追来,绐察儿勒住马说:“又来了两个送死的,站住,劈了他们!”

者勒蔑与牧马人放慢了速度,在离他们数十步时停下。者勒蔑欠身说:“是绐察儿首领吗?”

“你是什么人?”

“我是铁木真可汗任命的众人之长者勒蔑,我在你哥哥的金顶大帐里见过你。绐察儿首领一定是误会了,没有认出方才掠走的是我们乞颜部的马群。”

绐察儿哈哈大笑道:“对不起,我刚好认出了是乞颜部的马群。”

“是吗?打铁的烤煳了围裙,您这个玩笑开得是不是过了点儿火候?”

“我还想接着开下去呢。来呀,把铁木真的众人之长的脑袋给我砍下来,看看可笑不可笑!”

札答兰兵士挥刀纵马冲过来。者勒蔑眨眼之间就用刀背将四个骑手砍落马下,吓得其余的人逡巡不前。

者勒蔑对绐察儿说:“绐察儿,你哥哥和铁木真是三次结拜的安答,我不愿意为了几匹马伤了和气,您还是把马还给我,留着脑袋吃肉比掉到草堆里啃泥的滋味好得多!”

绐察儿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要让你的脑袋掉到草堆里去啃啃泥!”

他纵马上前举刀便砍。者勒蔑一刀架过,笑嘻嘻地说:“绐察儿,你怎么和野马一样脾气?”

绐察儿兜转马头又冲过来砍下一刀,者勒蔑又架出去:“喂,铁木真汗说过,与札答兰人相遇要让过三刀,你已经砍我两刀了!”

绐察儿又兜马冲上来:“这一刀就叫你身首异处!”话到人到,一刀斜劈过来,者勒蔑镫里藏身快速出刀,一刀砍断了绐察儿的马腿,那匹马滚翻在地,把绐察儿摔出好远。者勒蔑说:“算了吧绐察儿,把马还给我,回去再练练刀法吧。”

绐察儿从地上爬起来,把一个部众从马上推下去,一纵身上了马,又凶又狠地朝者勒蔑冲来。二马相交,两刀相碰,绐察儿在马上晃了几晃坠落下去。脱朵等吓得一哄而散。

出事的时候札木合与塔里忽台正在露天宴饮,各部首领也都作陪,几个女子在跳舞助兴。塔里忽台说:“札木合首领,天天看这些人扭扭捏捏没意思,我们泰赤乌部有一个叫纳牙阿的勇士,可以拉动两头牛的车。”

札木合听了想见识见识。塔里忽台命人叫纳牙阿赶牛车到这里来。不一会儿,那个叫纳牙阿的勇士赶着一挂牛车走来。只见他下了车,走到车后,一手拉住车尾,一手扬鞭,两头牛将车拉动。纳牙阿先是被拉出数步,然后他扔下鞭子双手用力把车子稳住,众人已是称奇;继而他大喝一声,竟将牛车拉着倒退数步。观者一片吹呼。札木合离坐给他一碗酒:“勇士神力,请干了这碗酒!”

纳牙阿接酒称谢,一饮而尽。塔里忽台笑道:“泰赤乌部还有一位奇人叫只儿豁阿歹,射得一手好梅针箭。”

札木合一笑:“射箭?射箭是草原人的平常本事,此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塔里忽台招手对从人说:“传只儿豁阿歹。”从人应声而去。塔里忽台说,“请首领选四个不怕死的部众。”

札木合对身后的四个那可儿说:“他们可以吗?”

“可以。你们到这边来。”塔里忽台拾起桌上的酒碗领四个人走到侧面排好,将碗分别放在他们的头上、手上。剩下的交给最后一个那可儿说,“你见他们的靶子射中之后,将手中的碗抛上天去,明白吗?”那可儿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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