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的计谋绝非是趁着雨夜突袭那么简单,出发之前,他早已经选好三百名嗓门大的兵士,他们突入董卓大军目的不是杀敌,而是假传军令。慌乱之中,羌人压根无法分辨出军令真假,何况贾诩的命令对羌人极为有利。
“主公有令,敌军势大,全军暂且退后等待命令。”
羌人并非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他们攻城悍不畏死全都是背后有人监督,加上他们明白战场上胆小的人死得更快,所以攻城的时候他们没听到鸣金的声音决不后退。现在的情况和战场完全不同,监督的人自己都慌乱起来,那里还有工夫管别人。
徐荣听到帐外慌乱之声,披甲出帐,质问左右道:“发生什么事情?”
副将走上前,答道:“将军,吕布领军来犯,我军完全不能抵挡,王将军的部队恐怕已经被击溃。主公传令我们后撤,您看我们该这么办?”
徐荣皱眉,心下怀疑,开口道:“将传令兵带上来,我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徐荣帐前周围不同于别处,自然要保证有火照明。帐前左右架起棚子遮雨,棚下有火盆照明,徐荣站在中央,见传令之人相貌普通,身形高大,说话间目光闪躲。心知有异,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入敌营假传命令,来人给我将他杀了!”
传令兵身形一颤,连忙跪倒在地上,顾不上地面的积水,求饶道:“将军饶命啊,我只是奉命行事,家中尚有老父老母。”
“杀!”徐荣岂会听他分辨,杀掉传令兵,董卓真正的传令兵全身被雨淋湿冲来,翻身下马道:“主公有令,让徐将军速速率军前往中军迎敌!”
徐荣点头道:“知道了,山洪,你马上去集结部队,对于那些喧闹之人先不要管他,吕布的势头很猛,必须尽快赶到主公那里。”
“诺!”山洪领命退下,嚷着大嗓门集合手下。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王方、张济、郭汜身上,不同的是,郭汜狡诈多疑,担心别人不能识破敌人假传军令的诡计害得自己孤军作战,为此他没有杀那名假传军令的兵士,反而还好生相待,让人将真正的传令兵击杀,率军后撤。
万一局势不妙,他随时可以逃跑。局势稳定的话,他可以推出这名传令兵当挡箭牌,顶多就是被董卓训斥杖责几下,要不了性命。
将领们还有分辨真假军令的能力,普通羌人就不行。两种截然不同的命令引发出他们行动的矛盾,有人想要退,有人想要汇合将领作战。起初只是嘴上争斗,接着演变成武力冲动。
羌人素来都有用暴力掩饰怯弱的习惯,在暴雨和敌袭的双重压力下,他们的杀戮欲望陡然拔高,随着第一名羌人倒下,越来越多羌人开始厮杀起来。
徐荣仅仅聚集到数千人马,他忧心董卓的情况,见情势慌乱一时半会稳定不下来,索性下达挡路者杀无赦的命令,一路踏着鲜血朝中军大帐奔去。暴雨洗涮着人身上的鲜血,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变得鲜红。
中军大帐处,四面八方升起的喊杀声让董卓面色难看到极点。久经沙场的他自然明白,照成这样的情况不是吕布人多,而是炸营。
前方的喊杀声愈来愈近,董卓身披甲胄手持长矛,骑上汗血宝马,左右是整装待发的亲兵们。李儒在他身边,面色忧虑道:“主公,眼下局势不妙,应该先退到后军,以策万全。”
董卓神色坚毅,沉声道:“文优不必多言,我现在已经退无可退,唯有奋力一战方有希望,何况,我未必会输给吕布那厮。”
轰隆!
电蛇在天空之上闪过,暴雨势头减弱,中军大帐的火光所及之处,源源不断的血水从前方涌来。黑暗之中,一具尸体被抛飞出来,落在地面溅起大量血水。看那人身穿甲胄,显然不是一般人。
董卓自然认得那人,自己手下的猛将王方。现在已经化作一具冰冷尸体,从伤口来看一击致命,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估计只有……
“吕布?”董卓声音沉稳,持矛的手越发用力,凸起的青筋让人能够知道,他不如外表那么镇定。
踏踏!
伴随着响亮的喊杀声,吕布策马进入到董卓视线内,他的背后是无尽黑暗,数百名骑兵怒吼冲出,像是发情的公牛群一样气势骇人。马蹄溅起地面的血水,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杀向敌人。
“保护主公!”李儒拔出佩剑,厉声喝道。
董卓亲兵迎上前去,丝毫不胆怯。双方厮杀在一起,两军大将反而看起来极为平静。
“吕布,初次见面就挑这种时间,害得我都没有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客人,有这样失礼的客人,主人也很难做人啊。”董卓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
吕布头上的斗笠早不知掉到哪里,大雨顺着长发钻入体内,他却丝毫不觉得冷,杀意让他血液沸腾到极点。面对董卓平静的话,吕布笑了笑道:“那可真遗憾,我素来都是一个好主人,你若是肯来洛阳,我定会好酒好肉招待。上次你走的太匆忙,这次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当主人招待客人。”
“是嘛,那可真遗憾。”
两人话一说完,胯下坐骑已经感受到主人意思,几乎同时冲向对方。
轰!
天空没有响雷,地面却响了一声,戟矛碰撞在一起产生巨大火花,两人面色狰狞,再不掩饰体内杀气。冲击导致空气紊乱,以至于两人身形都变得模糊起来。赤兔和汗血都没有闲着,绕着对方撕咬踢,种种手段都用出来,充分展现马中王者的战斗力。
惊雷阵阵,不是天上之雷而是地下之雷,吕布和董卓交手数十招,平分秋色。周遭之人耳膜都无法承受住兵器碰撞的声音,纷纷退到数十米外战斗。有几个人耳膜当场破裂,死在这里。
帐前的火盆已经被冲击波打翻在地上,被雨水浇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两人只能紧盯着彼此身影,即使雨水落下,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专注的眼神让世上最相爱的情侣都只能拜服。
董卓心下暗暗叫苦,他曾经和三个胡姬在床上连战三个时辰都没有现在这样累。每次和吕布交手,他都必须拼尽全力咬牙牙关,稍有松懈就会被吕布击溃,那可怕的方天画戟便会取下他的首级。
最让他心惊的不是吕布力气,而是他的持久力,从营外杀来再和自己大战数十回合,吕布依旧是精神饱满,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让董卓不得不怀疑,这家伙还是人吗?
“怎么?胆怯了,称雄西凉的董卓也不过如此,该说再见了!”吕布看出董卓气力将近,不再迟疑,策马冲上去。
“小子!别小看我!”董卓咬紧牙关,策马迎向吕布。
吕布画戟横斩而去,途中他忽然听到箭矢破空之声,心下一惊,右手握住戟尾,左手拔出腰间佩剑挡住暗箭。
当!
声势不如之前响亮,两马交错,吕布策马转身,厉喝道:“是谁暗箭偷袭?!”
“主公,此处就交给末将,您快点前往后方吧。”危急关头,徐荣匆匆赶到,见董卓危险用箭射吕布。
董卓心下松一口气,道:“好,这里就交给你,文优,我们走!”
“哪里走!”吕布自然不肯放过董卓这条大鱼,无奈有徐荣拦路,只能看着董卓退走。
吕布急道:“徐荣,你我前些日子虽是敌对,但我不怪你。今董卓败事已定,你何必要为那逆贼尽忠,不如投奔于我,建功立业如何?”
徐荣怒喝道:“杀主求荣之人,莫当天下人都如你那般不知忠义嘛!”
吕布心下暴怒,道:“找死!”
徐荣知吕布骁勇,不敢上前,让手下上去缠住吕布,自己在旁边放冷箭。他想法是好的,却低估吕布勇猛。寻常小卒在他面前如纸般脆弱,完全不堪一击。徐荣才射出两箭,已经被杀到身前,仓促间用大刀格挡。
噗!
吕布一戟砍下徐荣首级,雨水将戟刃上的血液冲刷干净。他低叹道:“我又何曾想要杀他,但要我束手就戮更不可能。”
短暂感伤一下,吕布再次出发追击董卓,他认定董卓逃离的方向杀去,边杀边喊:“董卓狗贼休走!”
吕布只顾追击董卓,完全不管手下有没有追来。仗着赤兔马快,方天戟利,纵横敌阵无人能挡。杀了一会,忽听右侧有人大喝:“吕布休得猖狂!看我张济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