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无法忍受丁宝非的冷落,不停地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丁宝非总以事忙推脱。他们已有几个月没在一起,她认为极不正常。
丁宝非事忙是真,但还不至于挤不出约会的时间。这几个月里,他还没解开她和表哥一夜情的心结。然而,却喜坏了李沁,男人几乎每天回家。更让李沁暗喜的是,男人近期交回了不少钱,还交给她一套高档房。她去看过,房子的设计和景观让她喜欢得不得了。李沁已慢慢习惯男人的赚钱方式,当看到存折里的数字飞速增长,她的心里像灌满了蜜。女儿芳芳很乖,学习成绩一直是前三名。母亲身体调养得越来越好。这样好的日子,令她知足满意。
就在丁宝非全力以赴实施漆汉昆设计的各项方案时,发生了一件令他措手不及、焦头烂额的事。他万万没想到,冷落方梅的行为竟会惹来她疯狂地反扑。有天,她打电话约李沁吃饭。李沁很惊讶,问有何事?方梅说没什么事,就聊聊天。都是女人,聊天是最好的交际,李沁爽快应允。
在一个小酒店里,方梅要了间小包房。菜一上齐,她就把服务员支走。几杯酒下肚,方梅问:“你和丁宝非幸福?”
李沁没细想她问话的用意,随口答道:“幸福呀,现在生活条件好多了,和以前相比,强几十倍。”
方梅皱皱眉,又问:“你们有感情?”
李沁还是没想什么,脱口而出:“有呀,深着呢。”
方梅摇摇头:“我看未必。”
李沁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方梅眼睛直视她:“我看,他未必爱你。”
“你这话说得离谱,他不爱我,爱你?”李沁脸沉了下来。她从来没怀疑过男人,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有责任心,有孝心,有事业心。
“你真的没听到什么?比如他和我的关系。”方梅正式向她发起挑战。
李沁圆睁双眼,无声地摇头,心里顿时起了恼意。不久前,张薏曾给她提醒过,要管紧男人,说现在的男人都是花肠子。李沁当时还取笑她神经病,直为自己的男人辩解。
“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好了几年了。”方梅大言不惭地坦陈:“你在县里那阵,我们就好上了。为了他,我什么都愿做,我爱他甚于生命。他也爱我。”说完,显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李沁被激怒了,颈脖上的青筋暴凸,眼睛血红。突然,她像发疯的母狗,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你个婊子,不准给我老公泼脏水。我老公不可能跟你,不可能跟你……”吼着,吼着,声音逐渐低下来。
方梅依然露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还单独有套房。如果你乐意,愿意带你去参观。”
李沁已忍无可忍,忽然站起来,把桌子一掀,转身跑了出去。已是深秋,凉风吹得街道两旁的樟树沙沙响。她的心,似凉风一般凄凉。走在人流里,她已漫无目的,泪水溶了脸,溶了本已幸福和快乐的心。别人的议论,坊间的传说,书上的故事,到底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丁宝非,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男人,竟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鬼混。而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却恬不知耻地和自己摊牌。其实,她从张薏含蓄的话里感觉出了什么,只是不愿相信这一现实。她宁愿信其无,不愿信其有。她太在乎自己的男人,在乎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当年,男人不选择厂花而选择她,着实让她感动不已。她暗暗发过誓,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对这个男人不离不弃。在当下,男人在外花心已不是新闻,特别是成功男人,沾花惹草是常事。她心里清楚,碰上此事,唯有忍让或妥协,闹大或闹僵,吃亏的还是女人。想到这,她心如刀绞,身坠深渊,停靠在树干上痛哭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李沁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一看,都是丁宝非的。她回到家,丁宝非对她格外小心,又是扶坐,又是倒茶。末了,坐在对面傻愣愣地望着她。他已接到方梅的电话,方梅把一切告诉了他。他问方梅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梅理直气壮地说:“为了我们,为了未来。”丁宝非无力地骂了几句,方梅反倒呛起他来。他至此后悔了,悔不该这几个月里冷落她。如果一如既往地约会温存,也许她就不会走向极端。女人天生是感性动物,一旦陷入情迷,难免不闹点什么。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后悔已晚,只有面对现实。他已作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
李沁已经没有哭的力气,更没有吵架的力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她不看他一眼,起身径直走进房间,踢掉鞋子,和衣躺在床上,闭起双眼,任凭干涸的泪水往心里流。
芳芳做完了作业,叫着妈妈。丁宝非把女儿推出房间,说妈妈累了,哄女儿早点去睡觉。安顿女儿后,他默默地坐在床沿,内疚地望着女人。妻子过度操劳,明显苍老,鱼尾纹布满两鬓。他曾有过抛弃糠妻的念头,只是一想起女儿和母亲,就下不了决心。这个家,完全靠她支撑,心里存的那份感激,让他难以割舍。
他推推她,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那个时候,一个人好寂寞,经不住诱惑,就和她亲近了。你放心,我会和她一刀两断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沁依然闭着眼,翻转身子,把冰冷的脊背留给他。
丁宝非只好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不知过了多久,妈妈起来小解,问他还不睡?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什么,工作上的事烦。妈妈就说早点休息,不要熬坏了身子。丁宝非不耐烦地叫她别管。妈妈摇摇头,忙完就进屋关上门。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屋外出奇地静。丁宝非倒上一杯热水,端着进了房间。李沁已经坐了起来,正用纸巾拭红肿的双眼。她明显偷着痛哭过一场。他把水递给她,讨好地说:“喝口水吧。”
“少来这一套。”李沁用手一拨,水杯咣的一声掉在地上,玻璃碎片和水溅散一地。
丁宝非赶紧跑到厅堂拿扫帚垃圾斗拖把打扫一番。完后,双手垂直站在她面前,不急不躁地说:“你要我咋办,错事已经做了,难道把我杀了不成?我只不过犯了男人易犯的错误,其他的没亏你吧。如果你容不下,你爱办就咋办,我成全你。”
李沁本不想与他闹翻,经他这么一激,反把她的怒火点燃起来。她跳下床,像一头发疯的母牛往丁宝非身上撞,双手在他头上手臂胸部乱抓乱擂,一边痛哭,一边嚎叫:“我就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个千刀万剐的,看你还敢跟这个骚货鬼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去呀,在芷电敲锣打鼓啊,多光彩的事,多荣耀的事。我容不下你,你容得下我?你说,你说,和婊子乱搞还有理吗?呜呜……”
丁宝非再也不敢作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任她发威,任她泄恨。李沁打累了,哭累了,人顿时成了一摊泥,滑倒在地。丁宝非把她抱上床,帮她脱去外衣,盖上被子,然后自己和衣躺在一边,睁开眼,想着安抚两个女人的对策。他知道李沁的性格,今晚闹过后,明天一定会趋于冷静。她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自己的男人出轨,闹出去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除非她不要这个家了。他感到最棘手的是方梅。她是一个烈性女子,只要想得到的东西,就会不惜一切手段。
到天亮时,他才眯了会儿眼。身边的女人正在打鼾,她也是到天亮时才睡着。他轻轻起来,出门后把房门关紧,以防女儿把她吵醒。母亲已经把早餐做好,芳芳正在喝牛奶。芳芳给他做了个鬼脸,大声说:“老爸也做懒虫了。”丁宝非对女儿嘘了一声,指指房间,摆摆手。女儿懂他的意思,吐吐舌头,埋头吃自己的早餐。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几片面包,对女儿说:“爸爸今天送你。”女儿看他一眼,不相信地问:“真的吗?”以往都是李沁送女儿上学,无论刮风下雨,她乐此不疲。丁宝非摸摸女儿的头:“坐我的车去。”女儿口气像个大人似的:“坐什么车呀,这么近。”丁宝非说:“作个伴嘛。”女儿跳了两跳:“好啊,帮你个忙。”
在车上,女儿问:“妈妈昨晚怎么啦?”丁宝非望女儿一眼,随口说:“可能失眠吧。”女儿歪着头看着他:“不对吧。奶奶说,半夜你们吵了架。奶奶都听到妈妈的哭声。”丁宝非不能再骗女儿,只好默不作声。女儿叹了口气,说:“你们大人呀,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告诉你,老爸,以后不准惹妈生气。否则,我就不理你了。你是男的,要有男子汉气,得让着妈点,懂吗?”丁宝非眼睛忽然潮湿起来,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他腾出右手摸着女儿的头,说“芳芳真懂事。以后不惹妈生气了。”女儿露出笑容:“那差不多。”
送完女儿后,他开车到物资公司,打开董事长办公室,斜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一晚上没睡,头沉得很。几个公司里,他都设置了独立的办公室,会不定期到各公司去处理要务。刘洋见他来了,赶紧过来汇报近期工作。丁宝非无心事细听,待刘洋汇报完后,简单地说了句:“就按你的意见办吧。”物资公司在刘洋和方梅的具体操作下,各项工作开展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和东泰公司的关系处理得较好,在采购方面再也没发生过告状事件。支走了刘洋,他打方梅电话。方梅说还在上班的路上。半小时后,方梅才慢慢腾腾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方梅昨晚倒是睡了个好觉。当她看到李沁歇斯底里地发泄和掀桌子时,心里顿时充满快意。回到家,她看了会儿妇女杂志,就惬意地躺在床上,脑海里浮想着他们两口子吵架的情景。她希望李沁闹得越凶越好,只有让丁宝非对李沁失去耐心,她才有机会完全得到他。
丁宝非起身把门关紧,在她面前攥紧拳头,做个揍人的动作,接着又把拳头松开,恼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我已忙得焦头烂额,你还来添乱。”
方梅斜他一眼,坐到沙发上,右手把几绺刘海撩开,平静地说:“为什么?你心里清楚。”
丁宝非跟着她坐到沙发上,望着她:“我清楚什么呀,不是跟你说过多次吗?这段时间漆总布置了很多工作,忙不完。”
方梅哼了一声,说:“算了吧,你这点小九九还想瞒过我?还不是嫌我与表哥那一夜。怪谁?谁叫我去的?当时我就说,以后别赖我。你倒好,真的就赖上了我。你是不是男人?有种的,就别叫你的女人干这种事。当时我也溅,就让你支使。想不到,为你去献身,得到的却是另眼。”
丁宝非赶紧摆手:“不是,真不是。我是爱你的。”
“好,既然爱我,就拿出行动来。我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都干。你呢,总得有点实际行动吧,不要老把爱叼在嘴上。”方梅眼里充满期待。
丁宝非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慢慢劝道:“方梅,我知道你很在乎我,我也一样需要你。这些年,你给了我不少帮助,更给了我无穷的爱。对这份爱,过去现在和将来我都十分珍惜。可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在家庭和爱之间,如何取舍?处理得好,皆大欢喜。处理不好,两败俱伤。剧情故事和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案例不少,我们为什么要去重蹈覆辙?过去说好了,就维持这个平衡。可不知为什么你偏偏要打破这个平衡?”
方梅甩开手,拉下脸,立即反驳:“到底是谁打破了平衡?赖我,无聊。”
丁宝非愣了一下,马上检讨:“我错了,行不?这段时间,真的忙,可怎么解释你都不信。再怎么着,你不该把我们的恋情公开,更不该在我老婆面前公开,你这样不是把我逼向死路?”
方梅把脸扭向一边:“你是死路,我是什么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
丁宝非叹口气:“你啊,只考虑感受,太没理智。是个人感受重要,还是个人影响重要?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呀?这样一闹,对谁有利?官场上,这种事对男人是一大忌,对女人是一大丑。一忌一丑,我们还有好日子?退一步说,你能摆脱沈阅?我能离开李沁?都是未知数。没有胜算的事,决不可盲动。我劝你到此为止吧,不能再做荒唐事。我保证,往后还像以前一样,绝不冷落你。如果做不到,就把我杀了,让你解百恨。”为了稳住她,他只能如此说大话了。已经走上不归路,再危险的游戏也得玩下去。
“我不管这些大忌大丑,只管自己的感受。有理智也好,没理智也好,我就是这种人。”方梅思想不拐弯,沿着自己的思维说下去:“我已经无法和他过,不离开他,迟早会憋死。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度日如年。求求你,早点把我救出苦海吧。”说到这,她泪水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