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铃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宝川亲了一下脸。“哎!”杜铃又好笑又好气地叫着,“要死了!“她甩手朝宝川拍去,宝川早溜回书橱边笑着向杜铃做了个鬼脸,气得杜铃狠狠地说:“好哇,算你跑得快!看我收拾完后怎么收拾你!”
他们很快便把行李收拾完毕,宝川往榻上一靠,显得有点倦意,便说:“嗨,总算收拾完了!小妹,你累了吧?歇一歇……”
杜铃踅足到宝川跟前,只是笑,不吭声,却突然双手插入宝川的脖子,十只手指像蚕虫吃叶那样搔抓着,说:“还有你这个大书虫没收拾呢!”
宝川顿觉奇痒难熬,就像身上有几百只爬虫那样,一时忍受不了笑倒在床上,直向杜铃求饶道:“哎哟,哎哟,哎!好……妹妹……受不了……啦!饶,饶了……我……吧!”
“叫你好受!叫你好受!“杜铃不依不饶,仍然不撒手,还一个劲问:“看你还敢不敢欺侮人?”
宝川奇痒无比,想求饶也说不出话,急了,也把手伸到杜铃的夹肢窝,两人对挠起来,各不相让,纠缠得难解难分,翻来覆去竟从床上滚下地面,正闹得不可开交时,
沈静跨人书房,见二人这般光景,心自一喜,却收敛笑容,上前朝宝川臀部猛拍了一巴掌,嗔怪道:“叫你们收拾收拾,怎么闹起来了!”
看着宝川伸舌头,又说:“就知道欺负小妹!”
宝川一跃,蹦了起来,同时拉杜铃一把,向沈静立正敬礼说:“是!妈妈,东西都收拾好了,小妹说还要收拾我……”
杜铃一听,急了,羞得脸儿忽红忽白的,‘哦’了一声,揪住宝川举拳就捶:“是你欺侮人!是你欺侮人!“
宝川捂住脑袋,做个怪相说:“哎,饶了我,饶了我吧!”
惹得沈静笑嗔道:“还闹!好了好了,你们都还小哪?”
二人这才止住。
沈静收了笑容,庄重说:“川儿,你已经长大了,凡事都要包涵妹妹一些,不要老欺侮她!”
“是,妈妈!”宝川站得直直的,一本正经地应道,还不时乜着眼睛瞟杜铃。杜铃忍住笑,耷拉着头……
沈静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鬼名堂,便试探着说:“川儿啊,有件事早想跟你谈谈,只因忙着给你阿庆哥送行,顾不过来。你爸说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一户人家,是川南大财主邵家的千金小姐……”
未待沈静讲完,宝川抢先说:“妈妈,我不要!我不要!“
“你爸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不听啊!”沈静故意将邢嗣昌的话抬出来,又说,“你爸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妈妈,“宝川认真说,“他要是强迫我,我就同他一刀两断!不认他这个爸爸!”
宝川的话痛快淋漓,深深打动了沈静,她为儿子能有这个志气而欢心。因为正是她自身性格软弱,所以才吃了半辈子的亏。但是宝川的回答毕竟未能解开沈静思想上的疙瘩,于是她又说:“你爸说,邵家小姐品貌兼优,知书识礼,是上乘的女子,又与邢府门当户对……”
沈静这一段话虽则简短,但说得十分有力量,以至杜铃狠劲地撮着衣角,咬紧嘴唇,头更低,脸更红,眼睛一眨一眨的快要哭了……
宝川本是个急性人,沈静似是还要讲什么,他却已扑通跪到沈静面前,说:“妈妈,实话同您讲:她就算是瑶池的仙子,月里的嫦娥,我也不要!”
“这般好的小姐你不要?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沈静问。
“妈妈,我,我非她不娶!”宝川坚决回答。
“她?“沈静问,“是谁呀?“
你不挑明,沈静偏就不依,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宝川挤眼、努嘴、T-~偷偷指着杜铃向沈静示意;杜铃早已看在眼里,不觉心头“突突突”地跳着,生怕干妈沈静说个“不”字……沈静见到他们的样子,早已了然于心。只是见杜铃按兵不动,便又正经八百说:“哦!她呀!她能喜欢你?你一天净欺负她……”
宝川这焦急劲自不待言,他不时向杜铃做小动作,催促她表态;而杜铃先前按兵不动,完全是因为少女的羞涩,第一次如此突然地要在干妈沈静面前表态,着实让她觉得难堪,心想:干妈虽然对自己有百般的好,可人家到底是个名门大户,而自己却是个自幼便流落他乡的孤女,生怕说出来沈静不同意又怎么办?然而事已至此。
不说也不行了,再消磨下去沈静要是收口,想再说就迟了,只见女也红着脸,叫了一声:“妈——妈——”便也扑通跪到沈静面前……
沈静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她急忙招呼二人:“都快起来!把话给我当而说清楚。”
宝川、杜铃齐齐站起,沈静揽过杜铃问:“铃儿,你真的喜欢宝川哥哥吗?”
杜铃对着严肃的沈静点了点头。
“不行!”沈静决心榨到底,说,“他一天净欺负你,我这当妈的不同意!”
吓得宝川急忙又跪下,说:“妈妈,您就同意了吧!今后我保证不欺侮妹妹就是了。”
杜铃也抱住沈静求道:“好妈妈,哥哥是跟我闹着玩的,他从来不曾欺侮我……”
“哦?这样看来,你们早就心心相印了!”沈静轻松地说。
宝川、杜铃高高兴兴地点头。
宝川:“妈妈,我非小妹不娶。”
杜铃:“好妈妈,我要跟宝川哥好一辈子!”
沈静郑重其事说:“铃儿,川儿,你们真是能相亲相爱,我当然很高兴。”又对杜铃说:“你宝川哥我可以作主,只是你,铃儿,恐怕得等到回天津后,还要疏通疏通你妈,征得她同意,以免她对我心里有疙瘩……“
杜铃欣喜地跪下说:“谢谢干妈!我想妈妈一定不会反对的。”
沈静满意地扶起杜铃,抱着他们两个,喜不胜言,自觉心事已了却,就又给二人叮嘱几句,便轻松地离开了书房。
宝川和杜铃愣愣地对望着:
“宝——川——哥——!”
“好——妹——妹——!“
杜铃扑到宝川怀里……
就在二姨太沈静一行人准备出发同赴天津前夜,庆生与黛丽难舍难分之时,邢嗣昌秘密唤来六名凶悍的打手,向他们布置了绝密的任务后,让他赶紧回去作准备。随后又悄悄找了他的心腹干将黑彪和贵寿,对二人作了精心的安排。
待事情处理完毕,邢嗣昌很是得意,认为这次全靠他那位风骚姨太出的馊点子,帮了他一个大忙,使他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除掉臭马夫这块心病。
“哼!癞蛤蟆真想吃天鹅肉?嘿嘿!我叫你喝渤海的咸渣苦水去吧!“邢嗣昌想着,暗自发笑。
他似乎已经看到:青年马夫庆生莫名其妙地在人间蒸发了,问谁都道不清,说不明;而她的宝贝女儿黛丽也无可奈何地重新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禹丰洋行在商海博弈中一个重要的筹码……
天津市街上走来三位年轻人,他们正欢快地向贫民区走去。
邢宝川扛着一只棕色大皮箱紧跟在后,邢黛丽和杜铃并肩快步走在前头,邢黛丽手里拎了个淡绿色帆布提包,杜铃臂弯拐着个包袱。
美嫂正在屋里拆洗着领取回来的衣物账单等,突然闯进一男二女三个人来,男的扯大嗓门喊道:
“伯母,您看是谁来了!”
“唷,是宝川呀!哎,这不是黛丽姑娘吗?”美嫂说着,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在旧围兜上擦了擦手,便走上前招呼他们。
生活中往往会出现一种奇特的现象,当你日夜思念着某件事情时,它却在你不经意时突然发生了,而你一时却意识不到,思维一下转不过弯来。美嫂正是这样,当她梦寐以求的、自小失散的女儿,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却想不到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招呼着他们坐,还急于去给他们倒水喝……
黛丽一把拉住美嫂的手,让她看着面前的姑娘:“伯母,您看看她是谁?“
美嫂呆呆地打量着姑娘陌生的脸,若有所思:眼神倒挺熟,似曾在哪里见过,只是说不准又是谁家的小姐或学生。她看着看着,见姑娘那双同样盯住她的大眼睛涌出了泪水……
“妈——妈——!”杜铃急不可耐地扑到美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