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用温和而钦佩的眼光打量着杜铃,似才从她那苗条秀美的身姿之外,又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她爱怜有加地拍拍杜铃的肩膀,吓得杜铃耷拉着脑袋,伸伸舌头,心儿卜卜地跳着。
“小铃,好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沈静亲切宽怀地搂住杜铃说,
“你要是不嫌弃姨妈,就认我做你的干娘吧!“
沈静的话犹如一阵春风,暖透了杜铃的整个身躯,使这位自幼没了爹、失去娘的孤苦孩子像做梦找到亲妈一样,兴奋激动得一头扑人沈静的怀里、无限悲欢地叫“妈——妈”,随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沈静轻轻捧起杜铃的面颊,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深情地道:
“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心里多么高兴啊!”杜铃依偎在沈静怀里,感到无限的幸福,“妈妈!妈妈!我的好妈妈!”
沈静连连应着,噙着泪花,轻轻吻着杜铃的脸额,搂住她坐到黛丽旁边,用另一只手去搂住黛丽。杜铃和黛丽的视线碰在一起,两人的脸儿笑出四个明媚幸福的酒窝。
黛丽说:“妈妈,刚才——“
“我全听到了!“二姨太接过黛丽的话茬,抱歉地望望二人说,“我刚才在外面听,你们不怪我吧?“
杜铃天真地摇晃一下脑袋,又伸伸舌头。黛丽却“唔”了一声,说:“妈妈,那么您都赞成了?您知道,小妹刚才讲得多感动人啊!”
“是的,孩子。”沈静很感慨地说,“你听了妹妹的忠告,能纠正自己的念头,不也一样令人感动吗?妈虽然爱你疼你,可没有像你妹妹那样能用名言正理去开导你,鼓励你,敲开你的心扉。是呀,像小铃刚才讲过的;这位你曾朝思暮想的恩人庆生,现在正沉沦在社会底层,你能鼓起勇气,像他曾经搭救过我们那样向他伸出援手吗?”
在得到黛丽点头肯定后,又说,“在这种旋涡浊流里救人,是要比在自然的江河里救人要复杂、艰难得多,只靠决心和勇气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冷静和智慧的头脑,更需要有一颗赤诚的心——一
颗爱心。要准备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邢府后花园中的空地,原是护院家丁练拳习武的场所。场旁有一阁殿,像个寺庙进香火的造型神台,被设为习武厅,里面摆放着刀、叉、剑、戟、枪、棍等,十八般武艺的器械样样齐全。
然而自国内洋务运动之兴起和影响下,家丁拳客习武的劲头骤减,都热衷去摆弄那些长短洋武器了,传统的练武就只留个空名,以至逐渐无人问津,习武场因此丢荒,开始长出些杂草来,场地四面也成了乱丢乱堆垃圾的地方。
可是近来突然有了变化,这片习武场所几乎一夜之间被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似乎是要派上大的用场。其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邢府独大小姐邢黛丽回府度假后,每天都要在这里舞剑练功,她同时还挑选了一些年青的女佣,传授给她们剑术和练功套路方法,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提高她们工作、劳务的效率。
在这些习武的女子中,杜铃是学习得最认真、最出众的一个,而且黛丽还指定她当队长。
某日,黛丽要率众进行剑术表演,邢府早已作了通告,因此届时参观的人众早就拥到场上。邢嗣昌为此特即兴告假,带了亲随心腹和家丁,到场为女儿捧场壮威。为了丰富表演节目内容,邢府还特邀数名当地拳师莅临观摩、表演。等人马到齐后,表演正式开始;
首先是一位老拳师上场表演“罗汉腿”——这是武当派的传统武功,其特点是以拳为防,以腿为攻;拳师始终猫着身躯,拳挡脚钩,头撞腿扫,挥拳刚劲,出腿千钧。
及至高潮,但见他前翻两拳点地,双腿连续回旋作着十余回合的反复大抡扫,博得全场观众一阵喝彩。接着第二位拳师表演少林派“猴拳”。
其动作之机敏,手脚之灵巧,纵跃之迅捷,嘴眼之相互蠕动眨巴,很是醒目传神,猴气十足,使人油然想到当年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孙悟空。
之后,又有几名武术界师傅分别登场,表演了“白手抡双刀”“秦琼杀手锏”“三节棍““美螽公关刀”等民间传统武术。男子武术表演完毕,便是女子仗剑表演,这才是本场表演的重头戏。
在观众瞩目中,但见一队戎装的女子整齐列队出场,一色粉红衣裳,绿色束腰灯笼裤,三箍(手、脚、腰)平整如砌。她们个个春风满面,容光焕发,精神抖擞,飒爽英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且看她们步履轻灵,动作一致,队形多变,节奏紧密,配合默契。看得邢嗣昌捋着八字胡,咂咂嘴,洋洋自得地吟吟笑着,不住摇头晃脑;左右亲随心腹乘兴大肆吹捧。管家高声对邢嗣昌道:“自古操练女兵从孙膑开始,今
日邢府女兵全仗黛丽小姐的一番苦心啊!“
众亲随忙起哄附和:“就是!就是!““小姐真了不起!”
当杜铃与另一名女子表演双剑对击时,引起了全场的浓厚兴趣。姿质妍丽、气度不凡的杜铃,由于穿上一身合体得度的橘红练功服,显得格外清秀,体态特别窈窕,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生情,楚楚动人;一条紧身束腰明显地勾勒出少女特有的曲线来。她轻灵如燕、巧如猿猴,把剑挥洒得如飞花流水,博得观众阵阵喝彩……
“她——”邢嗣昌久久盯着杜铃,煞有介事地问管家,“这丫头——”
管家答道:“她就是叫杜铃的丫鬟,是几年前收进府来的那个孤女……看来倒也人品出众,蛮乖巧玲珑的。”
“唔!”邢嗣昌连连点头赞许。
管家又说:“老爷曾吩咐选派一名漂亮能干的丫鬟去伺候小姐和二姨太,二姨太亲自审定挑选的就是她。“
“哦!”邢嗣昌若有所思。
管家察言观色,见邢嗣昌像是要听下去的样子,就继续说:“老爷,听说小姐对她很满意,还跟她结拜了姐妹;二姨太最近还收了她做干女儿呢。“
“哦,有这种事?“邢嗣昌作色道“一个孤女……成何体统!”
管家见老爷不高兴,忙赔个小心,说:“老爷,依我看这也不赖。这样娟秀俏丽又能干的丫头,挑也挑不着哇!她只欠命薄一点,将来给老爷做个贴身的……就够她享福的了……这样一来,她不更是邢府的人了吗?”
说得邢嗣昌不住点头,脸上挂出一丝奸狡的笑容……
人们忽而骚动起来,在一阵阵急风骤雨般的欢呼声中,只见一位绝色女子穿着银灰色素衣、梅红练功束腰服,手持双剑,轻盈地步人场中。
她,就是邢府的千金,才貌并备、智勇双全的邢黛丽小姐。她妍若桃李的小脸频露笑靥,星光熠熠的眼睛顾盼生情;她雍容大方,谦恭有礼地抱拳齐肩,向观众行了个礼,随即转身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单人剑术表演。
但见她身如矫燕,步法娴熟,时而龙腾虎跃,时而丹凤呈祥,动作之细腻,线条之优美,眉目之煽情,剑术之精湛,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其挥劈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的雷厉气势,赢得了观众的山呼喝彩,人们简直被这位人间仙女的绝色、绝技所倾倒,窃语纷纷,赞不绝口。
“好剑法!“
“好身手!”
“真是名不虚传!“
“听说这套功夫还是当年义和团大师姐传留下来的呢!当年那位大师姐的剑,简直叫洋鬼子闻风丧胆……“
“哗!”
管家更不放过这谄媚的良机,他顺着表演者的翩翩英姿摇头晃脑,鼻音哼哼,颂声唧唧,还不时向邢嗣媚言媚语:“老爷,常言道:好女赛十男。今观小姐飒爽英姿,何止赛十男啊!简直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老爷造福不浅啊!有此出类拔萃之掌上明珠,足慰平生之愿了。“
岂料,管家的阿谀反而弄巧成拙,他的奉承话正刺中邢嗣昌痛处,勾引起邢嗣昌的苦衷—一惦念起儿子邢宝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