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开口说:“我相公和儿子出外经商,只剩我自己打点这小客店,倒也需要人手。可是姑娘,你来我这儿也不少日子了,我却对你的来历一无所知。我看你不象有坏心眼,可也最好能跟我说说你的身世啊。“
孟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陈大娘,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们那儿的习俗,装扮,一切都和这儿不一样。”
陈大娘疑惑地说:“西洋吗?可我听说西洋人长的白面蓝眼,姑娘你虽然行为举止确实奇怪,模样倒是和我们一样的。”
孟夏忍不住笑了笑说:“西洋?我不是外国人。只是,只是我的家离这里很远,我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暂时可能还回不去,但我会一直想办法的!在这之前,只能麻烦您先收留我了!”
陈大娘说:“姑娘,实话说,我这儿子之前还生过一个丫头,六岁的时候在门口玩,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之后四处打听也没再找到。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般大了。”说着,陈大娘流下泪来:“我那天站在村口一看见你慌张的样子,就想起云儿来,她走丢的时候也一定这样害怕吧。现在我既然能帮上忙,就一定帮你,算是为云儿积点儿德,希望她也能碰上个好人家,待她好点儿。”
孟夏一听,低下头来,心里五味杂陈,心里替陈大娘难过,也庆幸自己在这荒谬的衰运中还能碰上好人,又担心自己的爸妈一定也很着急,缓了一会儿说道:“大娘,您女儿一定会和我一样碰上好人家的。我留在这儿,也会尽我自己的全力帮您!”
此后,孟夏便静下心来留在客店帮忙,每周仍抽出一天去机舱中研究仪器。不知不觉,半年过去,春去秋来,孟夏居然觉得开始有了一点点儿的适应。她从一周去一次机舱,变成两周一去,到现在大半个月才去一次。最近几次去机舱,似乎只为了证明自己是还有希望回到未来的世界,从而可以抵抗自己越来越绝望的内心。
这一天,陈大娘去松江集市上买些日常用品,孟夏则留在店里算好了这个月的帐,看阳光很好,又把客店空着房间的被子拿出来晒,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知道是有客人来了,连忙出门迎接。
灰衣灰马,一个年轻男人从马上下来,孟夏只觉得依稀眼熟,再仔细看,这个男人比孟夏高出一头,五官分明,因为束发显得脸更小了,放在未来就是所谓的九头身,做模特的料。灰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即使站在阳光里,也冷冷的。
男人仔细看了看孟夏,说道:“姑娘换了这身衣服,我还真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孟夏一惊说:“你认识我?”
男人微笑说道:“半年前下雨天和你有过一面之缘。”
孟夏再仔细一看,果然很像半年前从雨中把她送到陈大娘家里的那个男人。想到自己当时的窘迫样,孟夏有点儿不好意思,仍笑说道:“原来是你,我当时打算好好谢谢你的,结果你已经走了。”
男人说:“当日我有急事,不便久留。今天我去松江办事路过这里,正好打算在这儿休息一下。”
孟夏牵过男人的马说:“我先帮你把马放到马厩,你先进屋去,我请你吃饭。”
说完将马牵去马厩,又喂上细料。出来一看,男人还站在阳光下等着她。孟夏急忙招呼他进到里屋坐下,倒好热茶,自己去厨房里炒了几个菜端出去。
自己接着也坐下,才对男人笑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男人答:“林皖淳,姑娘呢?”
“孟夏。”
说完两人无语,气氛略有尴尬。孟夏看见林皖淳低下头吃饭,想了想。说道:“上次真的很谢谢你。我那天出了点儿事,受了伤,如果不是你半路帮我,可能真没准儿我就倒那儿起不来了。”
林皖淳抬起头来,亮亮的眼睛地看着孟夏说:“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冒昧问姑娘,那日看见你装扮奇特,你是这里的人吗?
孟夏猜他说的是她刚来时还穿着的那身毛衣牛仔裤和运动鞋,故意严肃说道:“我是西域戏班子来的。”
林皖淳怀疑地看看她说:“当真?”
孟夏微微一笑:“我开玩笑的,西域戏班要会耍蛇吞火的人才行,我去试过,他们嫌弃我,没要我,我才落到这里看店的。”
林皖淳摇摇嘴唇又笑说:“姑娘诓我。”
孟夏看看他,心想这人身上混合着一种矛盾的气质,远看他一直觉得冷冷的,好像总防御着什么。近看才发现他笑起来很温柔,眼神一如在雨中向她伸手的那一刻。
孟夏忍不住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呃,或者应该问,你的身份是?”
林皖淳一听这句话,眼睛里立刻又罩上一层冷冷的光,说道:“一介布衣,不足道也。”
孟夏讪讪不再多说,于是两人低头吃饭,一时无语。饭毕,林皖淳站起身来对孟夏说:“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谢谢姑娘款待。”接着拿出五百钱银子要给孟夏,孟夏执意不收,只转身出去给他把马牵来,突然想起上次雨中他给自己戴的斗笠和披风还在屋里,说道:“你的斗笠和披风还在我这里,我拿给你。”
林皖淳连忙说:“不必了,我家中还有,姑娘留着用吧,告辞。”
说完骑上马,正要起身,忽地又跃下马,看着孟夏说道:“姑娘孟夏,哪两个字?”
孟夏答:“孟子的孟,夏天的夏”。
林皖淳点点头说:“记住了。”飞身上马,一会儿不见踪影。
正有人退宿结帐,孟夏忙去照看,又收拾房间,打点铺位,不一会儿陈大娘回来,孟夏也没再提起林皖淳来过的事。
转眼到了年底,陈大娘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生意不好做,就只好回到客店帮忙。一时间,四个人都在客店里照看生意,孟夏慢慢觉得有点儿不方便。加上到了年底,客店生意也冷清不少,白日里没事做,晚上也失眠起来,孟夏心想总不能一直在这个客店赖吃赖喝,不如去繁华点儿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儿养活自己。好歹也是比他们先进几百年的人,多少应该有点儿智商碾压吧。
第二天早上,孟夏看见陈大娘在做新衣,走过去看了看是件蓝色小袄,夸赞了几句,然后说道:“大娘,最近客店的生意冷清了不少,总听你说松江府如何繁华,我想着去松江府上瞧瞧。”
陈大娘说:“我早就说让你去瞧瞧,松江府比我们这村落可好多了。我这儿有点碎银子,你拿着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布料,物件就买来。对了,隔壁柱儿正要带她娘去松江,我跟他招呼一声,你坐他马车去。”
孟夏笑说:“大娘银子我就不要了,我只想去看看古代的繁华江南什么样。”
陈大娘嗔怪地说:“姑娘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反正银子你拿着,顺便帮我去“肉行”买两斤牛肉回来。”
孟夏只得将银子揣入怀中,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大娘前几天给买的新衣服,白色短衫,套了件淡粉小袄,下面穿上自己的牛仔裤,又套上柳黄长裙,她想了想,又将自己的nb鞋穿上,要走路,当然得穿运动鞋,反正别人也看不太清楚,不会注意,头发挽起,最近她跟着陈大娘还真学会不少盘头的样式。
收拾停当,一会儿听见柱儿在外面喊:“孟夏姐姐,走勒~”
孟夏急忙出去跳上马车,和柱儿娘俩儿一起说说笑笑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