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情况知道了,心中大致有了数。
再看时间,此时也不过九点半左右,低龄的孩童和一些老人们已经睡下。而绝大多数人,此时仍在院子或屋里守着夜。
出了屋,走到院子里,当头迎来的是六道质疑戒备的目光。
靠近墙根的位置,一方矮矮的方木桌,木桌边上围有三个年龄从青年到中年都有的男人。此时最大那个中年人,正叼着根烟吞云吐雾,默默听着其他两人闲扯。
而他,也是我走到院子里后,第一个发觉我的到来,将目光投向我的人。
院子呈正方型,我面对的是一面土墙以及正中间两扇高大的铁门。听里面不时响起的“咩咩”声,应该就是这家人养家禽的地方。
背后则是刚刚走出的大厅,左手边是上二楼的楼梯。右手则是刚刚走出的那间房间,再往右,就是另外两间房间,此时这两间房间依然亮着灯,电视剧的声音从中传出。
头顶是二层的走道,紧贴着宅子内侧修了两边。此时院子里除月光外的唯一光源,便是在楼下看起来如同天花板一般的走道底部那几个小灯泡。
借着昏黄的灯光,那个最大的中年人谨慎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时,小陈才走了出来,在他之后是仍然由那个蓝色羽绒服少女搀扶着的老爷子。
看见老爷子两人,四周空气中的敌意顿时散去,只留下些许好奇与疑惑。
“咳咳…”没想到,这位老爷子突然就佝偻着腰连咳了好几声,足足咳了七八秒,才缓了口气,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位是来调查的,老四你们几个配合一下吧。”
说完,又咳了两声,吓得少女赶紧将他送回了暖和的房间里。
依然谈不上热情,不过那中年人还是将手中剩一半的烟放到桌上,拍拍衣服起身。“跟我来吧,老样子先给你们看看场地对吧?”
说的是问句,他却语气平淡,从中听不出一点疑问的意思。而且话音未落,就自顾自朝两扇紧紧闭合的铁门走过去,压根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
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不过此时也只能无奈地跟上去。小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在我们快要走到铁门前的时候,两道声音,被风吹进我耳中。
“…麻烦…来…吗?”“还不如我们自己看着安心!”
第一个人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不过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意思。而第二个人则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以寻常说话的声音嚷嚷了出来。
再看前面正在抽出卡在两扇铁门之上,起到门栓作用的木棍的中年人。他满脸不耐的表情也是不加丝毫掩饰的流露出来,动作也相当地急促焦躁。
看得出来,经过前几次无功而返,如今这里果然是没什么相信并欢迎我们的人了。此时在他们看来,与其相信外人,应该是不如自己盯紧点抓住那个小贼更靠谱一些吧。
心中暗暗揣测着,叫了声苦,只希望能够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回家休息。
哐啷一声,右侧的铁门打开了一个能让一人挤进去的缝隙。
三人依次侧身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各种奇怪味道令我不由眉头一皱,抬手掩住了口鼻。
朝后瞥了眼,小陈也不禁做出了和我一样的动作与表情。
勉强压下生理上的不适,跟在中年人身后,从左到右依次将猪圈羊圈以及鸡窝看了个遍。此时里面或多或少待着几只相应的禽畜,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和我们吓了一跳,顿时开始不安分起来。
原本只有少许“咩咩”声的这里,瞬间变成了歌厅。老母猪如同打雷一般的哼哼声,羊带着颤音的咩咩声,以及被惊醒的公鸡嘹亮的叫声,顿时如惊雷一般响起,在我们耳边久久回荡。
勉强看完之后,我们两个就逃也似的回到了院子里。
一直朝前走,走到了接近大厅与院子想通的铁门前才放下了掩住口鼻的手。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相比之下不知好闻上多少倍的干冷空气。
冰冷的空气灌进肺中,替换掉了各种味道混合的奇怪气体。
终于好受了一些,仅仅是在里面站了三分钟左右,走了总计不到十几米路。我和小陈却如同跑完了一千米一般,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扶着门,几乎都有些站不稳。
缓了几口气,从师傅那里一脉相承的厚脸皮,使我得以保持一贯的沉着淡然。至于身后那六道火辣辣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嗤笑声,我全当没听见便是。
将背对着他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小陈拉上,留下一句“等我们两分钟”后,便一路出了宅子。
将后备箱里除了狙击枪以外所有东西统统拿上,两人衣服都鼓鼓囊囊地回到院子里。
根据那个中年人不耐烦但还算尽职的讲解,我知道了更详细一些的情况。
比如前天还有六只羊,今天就剩下五只了,母鸡吓得没下过好蛋了……诸如此类的一些废话。
不过倒也有一点有用的,比如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行动时间不定。从太阳完全落山到再次升起,中间这么漫长的时间段里,它随时有可能再次行动,顺走一只牲畜或者两只鸡。
而在这个过程中,至少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来看,那个东西一般都不会发出什么声响。而且被它劫走的禽畜都极为安静,再加上它本身速度和力量也都远超出村民们,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抓住。
最接近的一次,也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是村民顺着一早就搭好的梯子爬墙翻了出去才创下的记录。纵然如此,那个村民也只来得及拿手电筒朝它逃跑的方向晃了一下,只看到一个人形的黑色背影,随后一眨眼的功夫,它就逃进了黑暗中手电筒光芒照射不到的区域里。
从那之后,它似乎也学聪明了,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每一次都是某一家值班的人稍微一个恍惚,再次进去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少了点什么。然后第二天天亮之后,又在村子的某个阴暗小角落,找到失踪生物的尸体,而这些尸体又无一例外,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干尸。
麻烦中年人找了两个木椅,我和小陈坐到他们三个对面的墙根下,百无聊赖地一起放着风。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也没招了,打算赌运气一般地等那东西自己撞上门来。而是因为我还需要再具体观察一下地形,以确保不会到时候功亏一篑。
“赵sir。”小陈突然用肘尖顶了我一下。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一听到这个令人满意的称呼,我就点了点头。
本来小陈在某人的带领下,也“一毛、一毛”地叫了我一段时间。不过毕竟有一句话叫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我又是他的直系领导。
在我近乎滥用私权的几次折腾后,他终于老老实实地把称呼换了回来。
似乎是被我突然一点头吓到了,他愣了几秒,看我并没有抢先说些什么的意思,才松了口气,小声问道:“这次这个东西,会不会是吸血鬼啊?”
虽然此时什么都没喝。不过听到这个问题,我还是差点一口水喷出去,口水。
“你美剧看多了吧?”压低声音,音调却不禁抬高,“附近不是有个以前的乱葬岗吗。应该是阴气太重导致附近的生物发生了什么异变,也有可能是风水不好结果导致了尸变。”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陈又接着问道:“那这东西为什么只吃那些禽畜,不去伤人?”
想到了几个可能性,正要开口回答他,一声沉闷的巨响却将我的刚刚发出一个音的话语打断。
不知道是不是椅子质量不太好,对面坐得好好的那中年人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原本垫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地断木。
看他面部一阵抽搐,需要另外两人合作抬回去的样子,想来是摔得不轻。
被这么一打断,也没有了再解释的心情。
经过刚才的观察,我觉得这个院子的地势还凑合。院子挺大也挺空旷,大概右边有六分之一的区域,种了分钟繁杂的不少农作物,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遮掩。院墙很高,只要那东西不能真正意义上的飞檐走壁或者干脆飞起来,相比进来就不是那么好出去的。更何况墙边一直摆着一把竹梯,就算它真翻了出去也不是不能追。
既然地形还凑合了,索性就直接将那东西先引来。
递给小陈一把小刀,轻声叮嘱他去放点新鲜的鸡血带出来。将满脸害怕与不甘愿的小陈推进铁门后,我则是站在外面一边做着其他准备一边给他放风。
将带来的香插进地面的裂缝里固定住,使其笔直地直着天。然后拿出了毛笔,等待小陈的凯旋归来。
足足过了三分多钟,就在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熏晕在了里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终于步履蹒跚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接过矿泉水瓶,瓶底有大概两厘米厚的红色液体,此时瓶口还冒着阵阵热气。
让小陈先去外面吹吹风散散身上的味道,将毛笔从瓶口伸进去。
待到殷红的液体润透了笔尖,我如同当年亚瑟王拔出石中剑一般,将笔抽出。
几滴鸡血从笔尖滴落,如同雨后沿着屋檐边角滴落的雨滴。
当然,我可不会放任这些鸡血真的如雨滴一般砸落在地上。猛一用力,拿着笔的右手朝下一压,笔锋恰到好处地将这几滴鸡血尽数吸收回去。
随后,我的动作一刻不停。在地上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感受着笔尖与粗糙的地面摩擦而传来的震颤,心里一阵心疼,恐怕这一次又要报废一根笔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不停。顷刻间,一个正圆的太极八卦图就基本成型。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太极最外层的圆,虽然圆润却并未首尾相连。分别在正北、西南、正东、东南四个方位各有一个小小的断口。
若是按照八卦的分法来看,这四处也正是八卦中的天乾、震雷、艮山、坎水,也就是八卦中的四阳卦。
画完这有着四处断口的太极八卦图,我将笔锋已经有些凌乱的笔扔到一边。一把拿起矿泉水瓶,将其中还未用尽的鸡血自香的顶端倒下,使鸡血沿着香身蜿蜒而下,如同一条血色的小蛇,攀附在一颗古树之上。
待到瓶中血用尽,香以及其底部的裂缝,都已被殷红的液体注满。
这血不可避免地洒到了地面上一些,沿着地面的纹路朝着四周扩散。而这些扩散而出的血色,却又在接触到太极的那一瞬,停下了移动。如同凝固了的结晶一般,在四周微弱光芒的映照下,如同血色的琉璃一般,倒映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忍下心底蠢蠢欲动,想要摸一摸此时表面光滑凝固的鸡血的冲动。关了外面本就不亮的几个小灯泡,将小陈拉到阴影中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