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酒吧,就看到老板哥几个在吧台坐成一条直线,酒保Harry手忙脚乱地忙活着。
“你又来了…”Harry随手将手里的啤酒递出,瞥了我一眼,然后满脸不情愿地看着我。那语气要多不欢迎有多不欢迎。
不过他自己再不情愿也没用,毕竟酒吧的规矩还是人家酒吧老板定的。更何况,还是有几个人对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老板几人沿着Harry的声音看过来,看到我后,满脸惊喜地起身。
老板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前头,上来就是恨恨一拳锤了我一下,口中还念念有词。对自己从小的武侠梦,居然被我这个货先见识了一遍感到无比的羡慕嫉妒恨。
自然,几人也对小陈和韦懿表示了欢迎。令人惊讶的,老板居然一早就认识韦懿,互相都叫得上名字。不过看韦懿一脸淡然的表情与老板满脸讶异形成的鲜明对比,估计还没有人通知老板某人的到来。
趁着其他人都在大声闲聊的时候,将老板拉到楼上,找了个清静的角落。
斜眼瞅着楼下,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对刚刚“啪嗒”点了根的老板问道:“老板,韦懿是你什么人?”
狠狠吸了一口,烟头的橘黄色光亮猛地一闪,飞速朝着他的嘴倒退了一截。
张开嘴,老板缓缓吐出一个淡青色的椭圆形烟圈。“还不错吧,这两天刚练得…”注意到我眼帘有微微降低的迹象,老板赶紧解释了一句,“开个玩笑,看你比较累了放松一下。”
仰起头看着半空中直线升起消散的青烟,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冷的空气灌进肺中,强打精神,语气不善地说:“知道我很累了就赶紧回答清楚,好让我能去安心休息。”
“呼~”吐出一个烟圈,这个烟圈的弧度明显圆滑了一些。缓缓直线升腾,在空中被老板呼出的一口气吹得云涌翻腾……
一片混乱的青色烟雾后,老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左手拿着烟头,抖了一下。燃烧殆尽,暴露在外的灰色烟灰随着这一抖,在下甩到了极致,猛然朝上回升的一刹与剩余的一大半烟身脱落。一如折翼的蝴蝶,缓缓飘落而下,落在花盆里微湿的泥土中。
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我的呼吸都不由沉重了几分,四周的世界仿佛都渐渐模糊,唯有正对面的缭绕青烟,以及其后那张粗糙的大脸依旧清晰。
“她呀…”老板说着,又吸了一口,此时亮着橘黄光芒的烟头已经退到了最初始的一半左右。“…是……”
在我愈发凝重的目光下,老板嘴唇微不可察地一动,从嘴角挤出一缕缕青烟。
“……我爸在广西的表弟的侄子的女儿的表妹。总的来说就是我的远房亲戚。”
“靠!”差一点一口老血喷他一身,被他这一连串人称代词一憋,险些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
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竭力压抑下心中与面前正在贱笑的某人当场真人PK的想法,一字一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你,可要小心了…”说着,我的目光伴随着话语一同阴森了不少,以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老板果然也被我这么盯得有些发毛,拿着烟的手不小心一抖,差点把烟灰抖落自己一身。
感受着他那疑惑中带着几分担忧的目光,嘴角微微翘起。“根据我目前的观察,她的本事和来头,可比你这个卖棺材的大上不知多少倍。别被自家……”想了一会儿,实在无法从他那一连串的关系里理清楚到底该怎么说。
“…亲戚,别对自家亲戚给一不顺心收拾一顿。”
“……”
无言相视了一会儿,老板默默地抽完了手中的烟,然后将烟头在花盆里摁灭。
不约而同地大笑两声。“行了,说实话我也只是见过,对她并不算熟,日后我们对她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说完,老板从半趴在栏杆上,一边打哈欠一边点头看着下面的我身后走过,径直下了楼。
本想直接进屋,找几个椅子拼一块凑合睡一夜。可是在我转过头的那一瞬,楼下突然响起的碰杯声却惊醒了我。
毅然跟上老板的步伐走到楼下,又是一杯叫不出什么名字的鸡尾酒下肚。这才迷迷糊糊地上了楼,也顾不上给三清上香,就这么随手搬了俩椅子倒地入睡……
一夜无话无人打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有人进来也没听见。
等到我揉着有些疼的脑袋闷哼一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十一点多快要十二点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老板他们最近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原本应该铺着垫子,躺着很舒服的椅子竟然硬得跟实木地板有一拼,又凉得要死,真让人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一觉落下病根。
一边抱怨,一边从椅子上坐起来。
看了看四周,被不只是什么东西的圆边木板吓了一跳。这木板不知怎么回事,竟飘在半空中,高度和我的脑袋持平。
“何方妖孽!”下意识地一拳打过去……
紧接着,火辣辣的疼痛和椅子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将仍然半梦半醒的我彻底惊醒。
倒吸一口凉气,甩着手看着被我一拳打出去蛮远的椅子,感情我搬好了椅子后就地睡了一夜?难怪这么硬这么凉…
看眼门,貌似、或许、大概、八成、应该没有人进来过。
松了口气,总算是避免了这么糗的形象暴露在别人面前那难堪的一幕。
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走了出去。
走到楼下,此时人倒是没几个,Harry也百无聊赖地搭在吧台上,不时瞅一眼手机。
一屁股坐到吧台外侧,最靠近他的座位上。正想打招呼,他就直接变戏法一般拿出来一扎啤酒递到我面前,头也不抬地说:
“老板他们出去吃饭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找个地方解决,这杯酒是老板嘱咐给你解渴用的,你要是刚醒不愿意喝就还我,给你换杯白开水。”
虽说早晨一起来,空着肚子就喝啤酒确实不太好,不过面对这种送上门的便宜,我还是果断收下了。
自己一个人找了张桌子独酌,四周人虽少,却也都是三三两两的,对比之下我简直就是个孤家寡人。
好在没喝多久,小陈就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把将一层包着什么东西的红绸子塞到我手里,然后丢下一句“我回去值班了”就匆匆离去。
将红绸一抖,一颗圆滚滚的佛珠滚了出来,上面还预先穿好了一根与之前红线基本一模一样的红线。
微微一笑,将佛珠戴到胸前,当初玉佩一直待着的位置。
虽说圆滚滚的佛珠比起扁平的玉佩要硌了一些。不过感受着这熟悉的充实感再次出现,还是让我刚刚不安了不到一天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佛珠虽说没有玉佩那种一阴一阳,一温一凉的神奇。不过多出了一种使人心安神宁的祥和气息。
两者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却又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同样地静心宁神,自然也同样可做法器破邪。只不过相比玉佩,这佛珠可能真的只能破邪驱鬼了,像黑衣男子或者二师兄那种生理状态正常,活得好好的人恐怕就要不能仰仗它了。
心中对两者有了较量,一口喝干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只留下薄薄的一小层白沫仍浮在杯底。
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玻璃高脚杯迅捷而又轻柔地落在桌面上。其中殷红如血的液体,连晃都没晃,只有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黑衣男子悠然落座。
目光几乎已经是例行公事一般扫了四周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大红色身影。我放心地走到吧台旁,对满脸难以置信的Harry扔过去一枚一元钢镚。
半分钟后,在某酒吧鄙夷的目光中,我悠然地端着一杯依然说不出名字,但是看上去五颜六色颇为炫酷的鸡尾酒回到座位上。
“刚回来就泡吧?不好好休息一下吃得消?”他微泯了一口杯中的殷红液体,看着一旁墙上挂着的,不知哪个地摊淘回来的字画说道。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墙上挂着几张国画,内容分别是‘虾、竹、鱼、蟹’。
“你不也是一样,这么着急来这里喝酒?”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依然凝聚在墙上奇怪的四幅画之上:“这是竹叶甲鱼汤、鱼虾海鲜锅的意思么?这里还提供海鲜?”
无奈地叹口气,对某酒吧老板的审美和思维表示膜拜。
他摇了摇杯子,杯中殷红的液体微微晃动,在灯光下映射出令人迷醉的光芒。
“再做个交易,有兴趣么?”他突然开口。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渐渐朝我胸口游离,我急忙微微侧身,使外衣将凸起的一小点遮住。眉毛一扬:“什么交易?”
他没有回话,反而点了点头,自信地一笑,仿佛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就知道了我一定会同意一样。
“有几个目标,暂时还没确定。”
“那你就不先给你队友透露一下口风?”
“不了吧,我怕其中有几个选择一说,你急着拦我怎么办?”
凝视着他的双眼,我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晃着脑袋离开。
他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低头喝着酒,眼中光华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道中人…”轻声喃喃道,虽然声音很小,但话一出口,眼角的余光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笑容一僵。
转过头看着我,他失笑同样说了一声“同道中人”。
只可惜,这同道仅仅是同非常人,并不是真正的同道。至少目前来看,不是。
大步流星地走出酒吧,留下身后一桌一人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