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刚隐去身形时,一个毛绒绒的头颅探了进来,湿漉漉的毛发遮蔽了整个面庞,黑乎乎的眼睛从毛隙中飞速扫视了一遍屋内空间,圆球般的鼻头使劲地嗅了嗅,立即倒退回去。只听石壁外面传来一片尖呼笑喊之声,“腾腾腾”不断有毛人迈了进来,不一会儿,屋内已显得拥挤起来。所有毛人团团围住五个池子,左右交头接耳着,远远地冲池内探头探脑。它们的武器五花八门,大多数握着银灰色的离水刺,也有浑身裹满高爆弹药,却端了一把雷射枪。我还看到一个腰侧挂满手雷的老兄,满不在乎地勾着拉环甩着玩。最可气的是一位毛人,全神戒备地端着一把集束枪,却把枪身拿反了。
一条粗壮的毛腿跨了进来,所有的毛人立即鸦雀无声。此人与普通毛人从头至脚覆盖而下的杂乱毛发不同,脸部除了虬结的须眉略显无序以外,看上去基本还算干净。浑身银缎般的短毛光洁异常,胸部高挺,臀部宽大,腰间围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皮裙,一个硕大的管状物随着它的步伐不时地从裙底探出脑袋。我一时之间分不清其是雌是雄,但见它随手一指最左边的红玉池,立马就有几个毛人“嗷嗷”叫着,没头没脑地跳了下去。
惨叫之声从红玉池中响成一片,几个毛人想要挣扎着爬出来,却被此人挨个踹了下去。它一边听着撕心裂肺的悲嚎声,一边扫视着其他毛人。被它眼光瞄到的毛人两腿打颤,下意识地低下头躲避。直到红玉池中气息全无,它才低语道:“看来不是。”我可不想让它挨个试探下去,趁先前这段时间,我已偷偷地打晕了那位看似全神贯注,其实却心不在焉连集束枪也搞不懂的可乐家伙。静等着黑雾遮蔽枪身,毫不犹豫地一枪击中它的后心。
只见它一个踉蹡,高爆子弹在它体外暴开,把它后心处的银毛熏得一片焦黑。它惊讶地站定回头,我比它更吃惊,真是强悍无比,子弹竟然对它无效。我迅速地移动身形与枪口,“砰碰”之声响成一片,所有外挂弹药的毛人,我都招呼个遍。就听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尖叫悲嚎之声响彻云霄,等一却尘埃落定,还能站立的毛人不到五份之一。那位银毛呆呆地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脸上灰一块黑一块,四下晃脑使劲地抖动圆鼻翼,可满屋呛鼻的火药味明显影响了它的嗅觉,在一阵嘶哑的巨咳之后怒叫着:“是谁,有种就给我滚出来。”
十几个毛人把银毛团团护住,离水刺一致对外,相互依偎着摇头晃脑,个个颤动着如同举行某种仪式一样。长长的体毛由头至下波浪般往外翻滚,形同一个巨大的水母一样伸缩有序,场面蔚为壮观。处在水母中央的银毛,出奇地紧闭双眼,双手缓慢地左右轻摆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我看着稀奇,甩手就是一梭子弹,却见银毛的手掌冲子弹射来的方向轻轻一抹,所有的子弹好似深陷泥潭一样,动能全无地停滞在半空,随着水母的伸展,无一例外地呼啸着以更快的速度回射过来。幸亏我早已转移阵地,照我现在目瞪口呆的境况,肯定难逃被自己的子弹打成筛子的下场。
水母还在不急不燥地舒缓翩舞,一片片浑浊的气雾不断地从它体内渗出,转瞬之间,屋内已是雾影朦胧。我坐在白玉池边看得欷歔不已,照乘之地的族群都喜欢来烟雾之套,估计光电就会接踵而至了。果不其然,所有的离水刺银芒闪烁,电离出一道道耀眼的银弧“哧哧”作响,随即就见铺天盖地的弧光在雾气中乱窜,以水母自身为中心一遍又一遍犁尽了屋内每一个角落。我见苗头不对已抢先一步浸入白玉池,电弧在池面悠来荡去就是击不破粘稠的池面张力,我猜想的不错,白玉池水是绝缘的,凭它此刻紧紧地咬牢我的肌肤就知它非同凡想。不知道被我偷偷打晕扔进青玉池的那位连子弹出口也分不清的仁兄境况怎样,反正它的那些被炸药致伤残喘的同仁,先前还能听到遍地的哀嚎声,如今声息全无,估摸着它们已被水母清理干净了。
刚不持久,电弧已消失了好一会儿,外面雾气依旧静悄悄的。尽管我在池里面很难受,但是安全是第一要素,就在我将要冒出失去耐心之时,电弧又出现了,这次明显羸弱了许多,如同意思意思过过场一样,吓得我赶紧深潜不出。漫长的等待,雾气渐渐淡薄,外面已传来银毛肆无忌惮的狂笑声。我仰面向上无聊地吹着泡泡,小样,玩这种欲盖弥彰的把戏你这个土鳖还嫩点。忽然,如同晴空霹雳一般,粗大的电光“哧啦”倾泻而下,震得池水激荡我的双耳“嗡嗡”作响,度日如年地挨过肆虐的电光之后,晕头转向地爬上池边,好不容易挣脱池水的束缚,却看到了满屋惊骇的目光。
十几个毛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牛喘着,银毛也好不到哪去,弯腰撑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见我湿漉漉地冒出来,毛人们齐声怪叫慌作一团,而银毛却怒吼一声,团身而起向我扑了过来。我看着水珠如同水银般从身上退的一干二净倒流回池内,暗自咂舌,这个白玉池真妖孽,把我的隐身也腐蚀掉了。面对来势汹汹的银毛,我一个急闪避开它的擎天之臂,一溜烟地窜入毛人中。两把离水刺从我的两肋扎了过来,上面的银弧急闪了一下就骤然不见,我趁此时机一手一个抓住握刺的毛人腕骨,“砰”地一声,把两个摇摇晃晃的行凶者拍在一起,随即砸向紧追不放的银毛。
银毛对两个呜啦哇哩迎面扑来的属下异常恼怒,轮起双臂左右砸开,刚一举步,又有两个毛人飞了过来。就听“砰砰”之声不断,十几个虚弱的毛人被我接二连三扔过去,银毛脑袋一根筋地砸了个遍,看这些可怜的毛人个个骨折筋断狂喷血沫,死多活少。当场面只剩我们两个之时,银毛反而冷静下来了,大摇大摆地踏断焦黑的尸骸来到进来的岩壁处,蓦然转身,凶狠地恶声道:“现在就剩你我,面具人,我不管你是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其它选择。”
“刚才我还以为你要离开呢,”我气息绵软地娓娓笑道:“咱俩一笑泯恩仇如何?”话音未落,我就连开了五枪。它明显被我的话语迷惑,听得当即一愣,我飞速射向裆下,心口,肩关节,脖颈的子弹全都命中,只有奔向大圆鼻的子弹被它用手堪堪挡掉。气得银毛仰天怒啸,浑身的银毛咝咝不断往外冒,瞬间,一个长毛拖地只有大致轮廓的怪物呈现在我面前。“咱俩再商量商量,没必要讲生打死的。”我边说边随手把手中的集束枪远远抛开,正好砸在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毛人鼻头上,只听这位衰人一声惨叫气绝身亡。
银毛还没从那叫声中回过头来,就被我脚底暗踩,运劲弹射出的离水刺击中。就听银毛嗡声嗡气地“呜”了一声,一蓬长毛自动卷起离水刺,凭空把它拔了出来,“咯吱,咯吱”被长毛绞成几段碎裂一地。“你还有什么伎俩?”银毛面孔上的遮蔽长毛如同幕布般层层拉开,冲我讥讽道。我双手一摊,说:“没有了。”随即我的身体透明起来,银毛怒嚎一声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