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世曼走了,沈立行又去了偏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少阳道:“既然你家人找了来,你便带他们自行离府吧,以后再做什么,不与我相干,你好自为知。”
李少阳听沈立行这么一说,全身的疼痛立马消了一半,他实在没料到妻子会寻到京城,虽然心中气苦难当,但更多的是担心害怕,沈立行一向言出必行,待敌人又极为隐忍冷酷,他真怕一个不小心全家栽在这京城,如今沈立行发话让他自行离府,那便是天大的恩典了,此时他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波澜不兴:“多谢将军大恩。”
李冲听了忍不住朝沈立行看了一眼,这时沈立行却向他看来:“带他们离府,不必为难”眼中一丝情绪也无,他忙应道:“是,爷”
沈立行发完话便走了,李冲让人带了那一家人从角门出了府,临了对李少阳道:“爷说了,让你好自为知,快走吧!”孔初瑶搀着李少阳,他听了这话忙道:“多谢李管事”说完便踉跄着去了。
李冲朝着远去的身影呸了一声:“妈的,走了****运了你!”说完又恨恨地瞪了两眼方才转身进了角门。
高世曼与父女二人汇在一块儿,钱道益看她一个人回来,便知道沈立行要么是脱不开身,要么是不欲再与他多说,又看高世曼似脸色不大好,便道:“小姐,这便是敏之;天晚了,我们回去再说吧”,高世曼又与钱敏之互相见了礼,见她双眼红肿,就没说什么,只一道回府去了。
高世曼这边一回府,便让灵儿收拾出一间下人房让钱敏之先歇了,本想问钱叔有什么打算的,后来想想还是明日再说罢,父女二人需要平静一下,便辞了二人回了房。
待高世曼走了,钱道益问道:“敏之,你可还想回去?”
钱敏之其实早已被那常瑜宏破了身子,因为怀了身孕去找常瑜宏,结果被刘玉娇发现,趁钱道益得了差事在外,使人给她吃了落胎药犹不解恨,还让人将她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卖到刘显德的金凤楼,也多亏她刚落了胎,才没有在金凤楼接客。
出事后常瑜宏的做派实实让钱敏之顿然悔悟,她爹对她百般呵护,她却任性妄为至此,不听爹的劝告,不仅害她自己变成残花败柳,还害她爹一大把年纪了为她担惊受怕,历尽艰辛只身来到京城救她。
如今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去?
不说回去后仍会被刘玉娇视作眼中钉,便是他爹也不能再在常刺史手下呆了,她出了这事儿,她爹恨不能杀了常家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虽然傻,但也没傻到这种地步。
听她爹问她,她低头道:“爹,女儿现在听您的……我不想再回去了。”
钱道益听了点头,女儿如今吃了一堑,但愿她能长一智吧,回去是肯定不能再回去了的,以后怎么办,还要从长计议。
钱道益找回女儿,再也没有高世曼初见他时的那种狼狈和颓态,他想了想,抬起头对女儿道:“爹初到京城,被人追打的狼狈逃避,高小姐毫不犹豫出手相助,不仅收留了我,还到处找人将你赎出来,实是热心厚道之人;这几天爹也看了,她在这府中虽是嫡女却不受宠,地位也是颇为尴尬,爹想留下来助她,再说赎你的银钱也不知道是多少,爹带的银钱够不够;若是留下,我父女二人也有个栖身之处,爹也可以回报一二,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留下。”
钱敏之如今名声不保,难保她想离开这里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钱敏之听了抬头道:“爹,如今女儿不听您的话吃了大亏,以后必安份的守在爹身边;高小姐于我是再造之恩,即便留下做她的丫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女儿这么说,钱道益这颗心终是放下:“好,你先好好休息,明日爹再来看你。”
钱道益想了半夜,第二日,打定主意便去见高世曼。
高世曼见他似是没休息好的样子,不由问道:“钱叔,敏之姐姐都回来了,您还在担心什么,怎么似是眼眶都是黑的?”
“劳小姐费心了”钱道益揉了揉太阳穴,“我父女二人多亏小姐出手相助,再造之恩无以为报,以前我在常刺史门下也多有建树,想留下来为小姐所驱使,不知小姐可嫌弃?”
高世曼听他那意思是想留在府中,不知道钱道益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愿意留在她这一介女流身边效力,没人知道她还有赚钱大计没有实施,实在需要有人能为她出谋划策;但又怕这钱道益碍于恩情,迫不得已才愿意留下,这样留下反倒不美,一时便有些惶然,没有做声。
钱道益见她不做声,又道:“我父女二人可以签下卖身契,小姐不需有顾虑,只需管我们吃住,敏之已是如此,在府上打个杂就行,以后小姐再帮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免她后半生孤苦无依,我也能放心闭眼去了。”
话虽如此,哪个父母愿意女儿为奴为婢,何况钱道益还是有识之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堕入贱籍。
高世曼忙道:“钱叔您不必如此,我确实需要能干之人在身边提点一二,助你父女二人实是天意,并非为了你们有所图报。若是你们真心愿留下,也不必签什么卖身契,敏之姐姐以后若有造化,说不得能找个能相守相伴的好人家,贱籍自是不好”。
她想了想接着压低声音道:“不瞒钱叔,我娘亲的诸多陪嫁都让府中老太太和鲁姨娘霸去了,待我找机会夺回,可让敏之姐姐随便到哪个庄子上去做个管事娘子,她应该是识字的吧?”
“自小我便教她读书识字,可惜她不听话”钱道益恨铁不成钢。
高世曼猜这钱敏之就识字,要不然那刘玉娇也不至于嫉之如虎,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没必要大费周章整得人家要死不活。
“敏之姐姐实是性情中人,经此一事,她以后行事必会小心谨慎”高世曼顿了顿,“既然她识字,那便让她教丫头们识字好了,待以后有机会,再给她找个事做。”
“听小姐安排”钱道益颔首。
“钱叔,我上次去稻香楼,觉得他们的菜式虽精美,但味道稍逊一筹,我这里很有些菜方子,您看能不能卖予哪家换点银子?”高世曼马上转换角色,向钱道益问教。
“小姐莫急,我在京中有位同乡,据说在齐王府做事,我一直没打听到他,再给我几日时间,待找到他将京中情形打听打听,我们再做绸缪;您先将府中诸事与我细细说道,夫人的嫁妆亦可徐徐图之。”
高世曼心道也是,便细细将府中情形说与钱道益听,郑季兰的娘家虽远在河南,但家族近况她还是一一讲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情况自然是说的越详细越好,又将与沈府、冯府、苏府的关系也说了。
钱道益边听边听头,末了问道:“夫人陪嫁庄子店铺里的下人,卖身契可在手上?”高世曼一听,自己还从未关心过这些个问题,徒有空想罢了,便赧然道:“钱叔,我明儿个去问问娘亲;您以后也别小姐小姐的叫了,您也算我的长辈,以后就叫我世曼便好。”
高世曼既说出此话,那便是对他的认可,听了这话,钱道益笑道:“那我便托个大,以后就叫世曼了”。
高世曼并不在意这些称谓,她心中真正亲近的人基本上都是直呼其名,比如苏潜。
二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高世曼才回了房。
接下来几天,高世曼便让灵儿叫丫头们跟着钱敏之学识字,以后若是有需要,身边之人都不识字,那还真有些麻烦。
钱道益终是寻到他那同乡黄哲,原来并非在齐王府上,而是在一个叫秦玉丰的人那里做事。这个秦玉丰是齐王李陵的表兄,阴妃乃是他的亲姨,只是他的娘亲嫁给富商秦文忠,在大夏有不少生意。齐王与秦玉丰两人来往密切,钱道益相信此人是齐王的重要财力来源之一。
高世曼将私房拿出二十两给钱道益:“钱叔,您这到处走动也需要银钱,现下我手下也不宽裕,这银子您先拿去打点,我这几天想个法子开源,不然这手上没钱真是诸事不方便。”
钱道益也不客气,收了银子道:“若能跟这秦玉丰打上关系,这赚钱之事实不在话下。”
“钱叔不必急于求成,欲速则不达,我们慢慢来”高世曼也不想给这老人家太大压力。
钱道益听了笑道:“世曼你也是腹有诗书,难怪小小年纪却如此豁达。”
二人又说笑了一会,钱道益便告辞去了。
中午还没吃完饭,冯启真居然来了。高世曼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居然事先没打声招呼便来了,忙往前面去迎。
哪知去了前面,冯启真竟满脸兴奋,还带了一大车礼物,直将高世曼弄得莫名其妙。
一到高世曼院儿里,冯启真便拉了她进房,还未坐定,冯启真溢出满脸的笑低声道:“世曼,你可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