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泼辣的呼喝,高世曼的小心肝儿都颤了起来,好久没听人吵架了,今儿可要好好过过瘾,要知道,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最具有时代感的,听这女人声若洪钟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今儿必能看一出好戏,唯一不好的就是地点选在了稻香楼。
听到这颇具威胁的声音,李陵忙将高世曼护在身后,秦二也道:“快进去,这婆娘不好惹!”
高世曼伸出头去瞧,只见一高壮妇人立在门前,身边几个丫头围着,看来也是非富则贵,稻香楼里头一中年男子同样是高高大大,身后有一小鸟依人的妇人躲在他身后。
她第一反应便是正室与小三儿撕逼大战,忍不住小声道:“捉奸捉到稻香楼来啦?”
李陵闻言将她小手一捏,秦二嘿嘿笑道:“你这丫头也不知羞。”
“何羞之有?”高世曼想也不想便答,“又不是咱俩。”
李陵哭笑不得,无奈地牵着她快步进入稻香楼,秦二跟在后面嘿嘿直乐。路过那“小三儿”身边时,高世曼使劲儿往她瞧了几眼,嗯,长的还挺漂亮,戚戚哀哀的,好不可怜。再看那男人,一脸怒容,要不是看到李陵过来,指不定要说什么呢,正要行礼,李陵皱眉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也只能拱手轻声道:“见过殿下。”
自是无人理他,高世曼又趁机瞧了那男人一眼,浓眉大眼,光看脸却看不出是文是武,只身上的衣袍似是武人,她不大懂,只好跟着李陵上了楼。
秦二跟着上楼,扭头回去瞧那热闹,上楼的时候差点摔着,高世曼道:“还没到过年呢。”
“什么?”秦二莫名其妙。
“不要瞎磕头”,李陵淡淡的丢了这么一句,逗得高世曼咯咯直笑。秦二这才知道高世曼又在调戏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想的美。”
那妇人见李陵从王府的马车下来,就算不认识齐王也知道这人不好冒犯,所以直至目送李陵一行进入稻香楼,她都没有再呛声,又见自家夫君恭敬行礼,自是知道来者不俗。
等李陵他们上楼,那妇人才又道:“刘世权,你真要护着这贼婆娘么?”
那男人瞧了瞧李陵这边,低喝道:“喻金香,你还要闹要什么时候去?”
听那男人叫“郁金香”,高世曼道:“名字怪好听的。”走到包间前,她停下不动了,开玩笑,她肯定是要站在楼上看戏的,这么早坐进去干什么?李陵扯了她一把,她不动,李陵只好自己进去坐下。秦二陪着高世曼站在栏杆前,对康三道:“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可别叫他们打起来了。”
康三忙不迭跑下楼去打听八卦,高世曼道:“你瞧那郁金香,定是正妻无疑,那男人身后的小狐狸,一看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可惜,男人都好这一口。”
“胡说什么呢,谁说男人都好这一口?”秦二为自己撇清关系,他家马上就要提亲了,他可要表现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才是。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最起码我就不喜欢那女人凄淒哀哀的鬼样子”,秦二专拣她喜欢听的说。
高世曼扭头看着他道:“口是心非。”
“啧,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秦二嘻皮笑脸。要他说,那小狐狸可比门外的彪形大妇养眼多了。世事就是如此,女人胜负靠美貎,男人胜负靠事业,虽然很多人不甘心,世事纷扰,但大体如此。
楼下仍是吵吵嚷嚷,康三没一会便冲上楼对秦二道:“爷,那男的是翊麾校尉刘世权,他带外室董氏来吃饭,被他妻子喻氏撞了个正着,是以这才闹了起来。”
高世曼皱眉道:“外室?朝中官员私养外室,难道无人管束吗?”她是知道朝延官员是不允许P娼、私养外室的,虽说罪名不大,可是于官声也是不好的。
康三听了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那喻氏若是告上去,只怕要连累夫君受罚……”
原来如此,高世曼小声嘀咕道:“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呗。”
说的容易做的难,话一说完,便听那郁金香骂道:“你这个骚狐狸,我家老爷好心救你,你倒好,非要贴上来,你是不是非要害了他才肯罢休?”
呵,这大老婆还循循善诱起来了。
那董氏呜呜咽咽地道:“姐姐……”
“住口!”那郁金香鼻子都皱起来了,“谁是你姐姐?”
高世曼点头道:“有理,喊阿姨还勉强。”
那董氏果然是装的,听到这话恼羞成怒道:“你这丑妇,莫要欺人太甚!”
郁金香一听大怒,指着她道:“你这穷鬼,别以为缠上我家老爷你就下半辈子无忧了!既便生出个儿子又待如何,还不是下贱的私生子。”哼,她这正室不点头,这小狐狸可不就一直是外室么,还敢跟他呛声。
高世曼见她们势均力敌,忍不住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穷丑何必分高低”,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秦二与身边之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楼下众人不知所以然,抬头瞧了瞧便没再望过来。高世曼白了秦二他们一眼道:“你们还有脸笑啊,瞧这还不是你们男人惹出来的桃花债。”
康三他们都忍了不敢再笑,秦二道:“世曼,都说了你别拿别的男人跟哥哥比,哥哥可是好男人。”
话音未落,便听楼下刘世权道:“够了,你先回去!”
也不知他叫小三回去还是大老婆回去,高世曼好奇地又往楼下望去,很显然是让大老婆先走,因为那郁金香尖叫道:“姓刘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现在你要赶老娘走是吧,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李陵早就忍无可忍,听到这粗鲁之言更是不耐,他起身来到栏杆前拉着高世曼的手道:“进来。”
高世曼不依,戏还没看完呢,嘴里嗯嗯地就是不动,李陵朝楼下瞧了一眼,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忍不住怒道:“楼下这位,家宅不宁,还非要闹得满城皆知吗?”
刘世权忙朝楼上望来,楼下众人也纷纷往上瞧,高世曼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稍有不适,便听李陵接着道:“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若连这都理不清楚,你这身官袍也可以脱了!”
这话高世曼听着好熟悉,忍不住朝他望了望,刘世权听李陵这般说话,吓得早已肝颤,忙施了一礼,拉着那董氏落荒而逃,也不知道那郁金香会作何反应。李陵见他识趣,淡淡道:“都进来!”
高世曼只好乖乖地进去坐下,李陵怒容未消,高世曼见他这般,也不敢说话,只拿眼去觑秦二,秦二朝她咧了咧嘴,也没做声。
半天李陵才道:“你吃什么?”头却不抬,也不知道是在问谁,高世曼潜意识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想着他这是生气了,便觍着脸凑过去笑眯眯地道:“殿下跟谁说话呢?”
她也不过是围观了一下泼妇骂街而已,比之前世街上正室与小三儿的撕衣大战,实是逊色多了,那郁金香骂来骂去也没骂出个什么名堂,她还有些后悔围观了呢,简直一点营养都没有,浪费她的感情,哪想到李陵竟生了气。
李陵不理她,明知道人家在泼妇骂街,说的话不堪入耳,她还非要去围观,不仅不知矜持为何物,那些个污秽之言还听得津津有味,实是让人冒火。
高世曼见他不理,便又去瞅秦二,秦二兴灾乐祸地朝她眨了眨眼,也不出声解围。刚才一道儿在外面围观的下人,这下全部噤若寒蝉,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小满都立在主子身后不发一言。
盯着李陵看了半晌,也没啥反应,高世曼索性上前捧了他的脸,将他的嘴挤成一团笑道:“你不是兔子吗,怎么又变成狼了。是不是因为等的不耐烦啦?”
李陵见秦二在一旁偷笑,自是知道自己这副尊容被这丫头弄的惨不忍睹,于是稍用力拉下她的手故意道:“是啊,要吃饭了,你们让本王等这么久,成何体统?”
高世曼见他松了脸色,笑嘻嘻地道:“世界上最漫长的等待,莫过于……”她突然停住不说了。
秦二忙扭过头道:“莫过于什么?”
“我在茅房,等你送纸……”,高世曼鬼使神差,悠悠地说了句这个。
李陵刚递了一杯茶入口掩饰自己的脸色,突然听高世曼说了句这话,“噗”的一声将茶都喷了出去,高世曼凑他最近,免不了被波及,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罪有应得呢。秦二笑的要震破楼顶,下人们不敢笑出声,个个忍的脸红脖子粗。
咳了两声,李陵见高世曼半边脸上都是自己喷的茶水,忙抬袖为她擦拭,见她小脸皱成一团,忍了笑道:“活该。”嘴上如此,却小心翼翼地帮她将脸上的茶水拭的干干净净,看她那如小扇般的眼睫,心中又柔又软,刚才稍忍下的怒气早抛至九宵云外了。
他在这里独享着柔情蜜意,殊不知沈立行与袍泽们也正在楼上用餐,之前听到李陵怒斥不雅,便也没留意,后来听到秦二笑得鬼哭狼嚎,便猜测着高世曼必与他们在一处,他打发了几拨应酬,寻机便找了过来。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李陵正一脸温柔地帮那小女人擦拭着脸上的什么脏物,一直以来,沈立行见到的都是李陵那张宠辱不惊的脸,何曾见过这他这样的温柔一面。偏那小女人还闭着双眼挺享受的样子,胸中醋意立时便泛滥开来,一时立在那瞪着高世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