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面的椅子被轻轻挪动,明月好奇地抬头,只见封帆两手空空地坐下,对她点了点头。
这场雨至少已经下了一个小时,他的衣服没有雨水的痕迹,比明月的还要干爽,显然在这里已经呆了更久的时间。
“好巧啊!”明月眯着眼睛对他微笑。
封帆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目光停留到她正在看的杂志上,笑得似乎别有深意,“想不到你还有这份雅兴呢?”
“我也是无聊打发时间嘛!”明月往前倾了倾身体,手指轻叩着杂志,压低声音说:“本来打算去湖边散步的,结果下雨把我淋到这来了。不过这杂志真的挺好看的。”
封帆听后转头望向窗外,古怪地沉声重复:“无聊?”似乎根本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明月有些奇怪他今天不同寻常的态度,却也只当作是学习上的遇到了问题,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继续看杂志。
封帆再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对面,可是他的心底却并不平静,感觉距离那么遥远!一种难以克制的情绪在叫嚣着,翻涌着,奔腾着。
深吸一口气,封帆缓声说道:“那天……我看到安翊抱着你跑出学校,还有几个女生跟在后面,等我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你们了。”
明月从杂志里抬头,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意,“我就觉得你今天有心事的样子,不会是为了这个才跟踪我来图书馆的吧?”明知道根本没这个可能性,但她就是想调侃他。
封帆身体向后靠去,审视着打量明月,那目光里有明月不曾见过的冷漠疏离,好像她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四目相对,明月愣了一瞬,不禁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费解地看着他,两个人之间仿佛骤然升起一道雨水般透明的雾气。
无声,无形,却湿漉漉地、真实而压抑地存在着,弥漫着。
最后还是封帆先移开了视线,在她的注视下,他挫败地发觉自己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所有的冲动和情绪在望进她幽深眼眸的那一刻就几乎隐去了所有锋利。
“喂——”明月拉长了音,好脾气地看着他好似失去活力般的银发,“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没告诉你而生气?不至于吧?对不对?”
封帆忍不住低哼一声,表情竟透出薄怒,“听你的语气,似乎觉得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明月感觉莫名其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啊!我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呢?”
自从那天在湖边分手之后,明月和封帆很默契地暂时没有联系,她不知道他是否和自己一样觉得尴尬,又或者有没有因为自己异常的举动生气,她都无暇去深思、顾及。
明月很想解释说,那次小小的昏迷,她根本没当回事,更没有必要刻意隐瞒,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也不愿意再多一个人为自己担心而已。况且她并不知道封帆那天已经偶然看到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回来之后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可是,看到封帆这样一副被亏欠了很多的冷漠表情,明月突然决定,干脆就这样赌气着什么都不说了,被误解也好,觉得她不识好歹也罢,凭什么她就一定要放低姿态呢?
哪怕对方是出于好心,表达的时候也要有技巧吧,况且这样的方式和态度真的让人觉得非常不愉快!
封帆“腾”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冷冷俯视着明月,“你就忙到这么多天不能给我回个电话?难道你不知道我担心你?还是说对你而言我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否则也不至于宁可一个人去湖边,又躲到这里看杂志都不回我的电话对吧!!”
明月猛地抬头,眼神从震惊到一片了然的澄澈!
难怪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难怪他会那么怒不可遏,原来他觉得自己善意的关心被忽略,被漠视,甚至被厌恶了吗?
可是事到如今,她又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吗?
望着沉默的她,封帆难以自制地口不择言:“或者说,你有了那个安翊之后,别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甚至觉得无比碍眼,想踢到一边!”
他这次真的怒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桀骜不驯的银色头发突然凭空多了几分张牙舞爪的攻击性,他丝毫不顾图书馆里寥寥数人向这边投开的目光,大声叫嚷着。
图书管理员也起身向这里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批评劝说,明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抱歉地对她摆了摆手,无声注视着怒气难消的封帆。
雨声渐渐消失,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诡异安静。
看着明月毫无波澜的面孔,封帆如同被冰水从头顶淋下,瞬间冰冷彻骨,惊醒般呆愣在原地,起伏的胸口下奔涌着歉疚的狂澜!
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可以那样吼她、伤害她,只要亲眼见到她是健康的,这么多天的担忧和忐忑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是已经发誓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了吗?
可是——
封帆颓然垂下手,懊悔地闭上双眼。
那股怒气在她若无其事的时候竟然毫无预兆的爆发了,明知道不该怪她的……
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又怎么可能挽回呢?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太阳穴和手背上的青筋同一个频率,“突”、“突”地跳着,心脏传来的抽痛感有种窒息般的错觉。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简单的“对不起”,却硬生生哽在喉咙发不出声音。